那农夫答:“得有两刻功夫了。”
程柏蘅让关妈妈帮着农夫扶好背上的孩子,边扯起男孩的裤管,只见那腿肚子上赫然有两点牙印,小腿肿得乌黑发亮,显是毒性很烈。程柏蘅跟着农夫边走边用手指挤出伤口中的黑血,不再出血时就用剑尖划破伤口处皮肤,让黑血往外流出。又不时从路边拔起一两棵草药,在口中嚼碎覆在伤口处。
待得进了观中,两个值日的年轻道士奔过来,帮农夫抬着孩子进了守信真人所在的后偏殿。
守信真人年逾五十,在观中辈份很高,消瘦的面庞下一把灰白色的胡子,两只眼睛却又黑又亮。他医术极高,每日下晌都为附近善男信女免费问诊赠药。见那孩子呼吸短促呼之不应,守信眉头微皱,从药橱中选出一个小青瓷瓶,倒出两颗紫红药丸给孩子塞入口中,命旁边小道士端来一碗水慢慢给孩子灌下。
守信拨开孩子腿上糊着的草药,拿起一团棉花在香案的蜡烛上点燃,扔进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瓷罐里,然后把瓷罐口压在孩子腿上。从针囊中取出银针,极快速地在孩子伤腿上方和双臂、胸前扎了几十针。
做完这一切,守信拿起白布帕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后,抬眼冷声问道:“这是谁敷的草药?”
程柏蘅心中一惊,难道是做错了帮了倒忙?她上前一步行礼道:“师叔祖,是我!”
守信继续问:“你知道敷了什么吗?”
程柏蘅回忆道:“有天南星、鬼针草,还有一棵七叶一枝花,都是在路边上拔的。”
守信轻轻颔首,又问:“我已为他喂了药,拔了毒血,还扎了针,你觉得下一步应该怎么治?”
程柏蘅略一沉吟,硬着头皮道:“徒孙觉得,应该用清水洗洗伤口。”
守信便对旁边的小道士吩咐:“去端一盆清水来。”
守信取下男孩腿上的瓷罐,一股黑红的血水从罐下流出来,再挤出伤口中的血已是鲜红色。守信一指程柏蘅:“你来洗伤口。”
待程柏蘅仔细清洗完伤口,守信又问:“那之后再做什么?”
程柏蘅道:“该上药了。
“上什么药?”
“七叶一枝花、地锦草、杠板归、半边莲、七星剑、虎杖、鬼针草、九头狮子草、鸭拓草、天南星……”程柏蘅搜肠刮肚将医书上所有治蛇毒的药都给背出来了。
守信哈哈大笑:“小丫头,你倒是背得全,可老道我这里却还没有这么全的药呢。”
守信写了两副药方递给小道士,一副是外用湿敷,一副是浓煎内服,小道士接了药方忙忙活活地去捡药了。守信指着男孩身上扎着的银针又问程柏蘅:“你看这都是扎了什么穴位?”
在守信下针之时,程柏蘅便仔细观察了所刺的穴位,此时见守信问,便老实指着每处银针回答道:“侄孙识得有伏兔、内关、曲泽、天泉、中冲、神门、骨关、手解、分枝……”
守信又问:“你学医几年了,师从何人?”
程柏蘅答:“侄孙自小随家父在山中采药,识得几味草药,看过几本医书,但不懂医理。今日遇事情急只好勉强救人。若有错处,还望师叔祖赐教。”
守信笑道:“情急之下能做到这样,也真是不错了。听你的意思,还想跟我学习诊病是不是?这样吧,你日后下晌有空,就来此处观摩一二吧。”
程柏蘅大喜,忙跪谢守信道长。
从此之后,程柏蘅天天抽空就到守信那里端茶递水,师叔祖师叔祖地叫着,盯着问诊切脉,暗暗默记药方。守信道长见这小徒孙聪敏好学,又颇有根底,也不吝赐教,不时让她亲自下手诊脉,认穴下针,也会试着让她对着病症写个方子,然后品评指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