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着雪花的树林,在傍晚几乎成了荒林,幽邃得可怕。偶尔也会在昏暗的林间飞掠过黑色的身影,那是树林里的乌鸦,这些黑色的不祥鸟,在这片树林却是相当的受尊重,似乎它们就是树林的守护神。
白色的轿车弯进白色的树林,沿着不宽的雪径慢慢地朝树林里驶入。于是,乳白的车、纯白的雪、灰白的树林,在惨淡的天地间,形成一幅素淡又沧凉的圣诞节景致。这里没有庆祝节日的气氛,凄凉寂静的树林,连乌鸦都沮丧得不愿意言语。
车窗外,暮色笼罩下的树林暗然又沉寂,要不是还有车灯,恐怕连路都看不清。吴韵琪转过脸看右边的人,他正用疲倦的目光看着右窗外的树林,这是一位年轻俊杰的警察,正直敏锐的目光非常有职业性。他是一个人来红骷屋的,母亲还邀请了谁,他也不知道。
“关警察对这片树林有何感想?”
吴韵琪问,她已经知道他的姓名和年龄。关轼,二十九岁,在机场见到他时,她有点怀疑是不是搞错了,因为他太年轻了。母亲邀请一位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警察来红骷屋,让她相当意外,整个局面也因此又增添了一种奇怪的色彩。
“很好奇,也很惊讶,在城市的郊外居然有如此茂密的树林。”关轼轻叹着回答。
“你觉得,我母亲死在树林里,是意外事件还是谋杀呢?”吴韵琪问,她很想听听关轼的意见,母亲意外去世的事她已经告诉了他。
关轼看了一下她,用谦虚的口气诚实地回答,眼下他无法给她正确的答案,但如果是谋杀,那就应该有某种杀人的动机。谁希望她母亲死呢?或者说,她母亲掌握了什么重要的秘密?随后他又提醒她,可以从祖上遗愿方面来思索。
“祖上遗愿?什么祖上遗愿,我不明白。”
她不解地回问,这时吴韵琪发现关轼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异样,疑惑地看着她,好像不能接受她的话,好像她必须知道他所说的祖上遗愿。很诧异的事情,可她真的不知道祖上遗愿的事,而他好像也没打算向她解释。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有点紧张,吴韵琪突然想到自己的梦,也许那就是缺失的记忆。
“可能我不记得了,因为我好像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丢失记忆?”关轼再次疑惑地看着她。
“你能理解吗,人的记忆丢了一部分,不是指忘记,而是明明记得但又没有了的记忆。”吴韵琪努力地试着解释自己的记忆问题,以求消除他对她的怀疑,“我经常重复一个似梦似回忆的情景,但又感觉是真实的经历。梦每次都是以黑暗为结尾,直觉又告诉我后面应该还有内容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关轼的目光还是那么疑惑,但没有再盯着她看,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随后他重新看着车窗外的树林,表情沉重又迷惘,可以看得出他没有完全相信她。虽然接受解释,却不能理解原因,自然就不能产生信任。吴韵琪也知道自己的记忆问题别人是不能理解的,一个人明确知道自己所拥有的记忆,又明确这段记忆丢失了一部分,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她也是非常的无奈。
“关警察是怎么认识我母亲的。”吴韵琪很友好地问,总得来说她对他还是有好感的。
“我是你母亲朋友的儿子,和你母亲见过几次面。”
“原来是这样,母亲和你说过什么吗?”
“一个月前,她打电话来说有事情需要我帮忙,要我在圣诞节这天来红骷屋,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关轼沉思了一下说,“既然出了不明其因的死亡事件,就说明情况很复杂,我的警察身份,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就说我是你母亲的远房亲属,免得打草惊蛇。”
“好的。”吴韵琪答应了。
车子慢慢驶近红骷屋,昏暗中,苍凉阴暗的红色大屋一映入眼帘,就马上给人的心头笼罩一团红色的浓雾。红骷屋周围的旧铁栏摆出森严而又冷酷的气势,环绕着不大的领地,使红骷屋仿佛像幽林深处的邪恶城堡。三个突起的屋顶尖阁,代表着房子的历史性。这座极具特色的红骷屋,就像一位身着古老红袍的老妇人,沉着脸色幽怨地默立着,像是拒人千里,其实却渴求着深度的交流。
铁栏大门敞着胸怀,一是因为门钮坏了,二是图方便。住在红骷屋里的人都是各自顾着各自的,没有人会愿意出来为别人开铁门。其实也根本不需要铁门,如此寂静的地方,谁会想到进来。至于安全,这座城市的人民虽然有点懒,但道德不算坏,不喜欢小偷小摸的行为。如果吸引了警察,这铁栏大门又是无法拦挡的。
车子刚在红骷屋旁边停下,黑暗的屋子亮起了灯光,随后就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叫声让车里的人都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于是急忙下车朝房子跑去。当吴韵琪打开房门时,房子里已恢复安静,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
她的姑姑吴洁穿着居家服,呆呆地站在楼梯脚,双手捂着嘴,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红骷屋的楼梯是靠墙设置的,客厅的吊灯开关就装在楼梯角的墙壁上。想必是吴洁下楼打开灯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吴韵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壁画,经过擦拭的壁画并没有再流出血泪,吴洁的尖叫肯定另有原因。这时候二楼的人都出来了,应该都是被叫声惊动的。这几个人一出来就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来,混乱的场面让吴韵琪都无法介绍自己带来的客人。
“请问夫人,你看到了什么?”关轼走到吴洁面前问。
“我……”吴洁从惶恐中回过神,看着陌生人反问道,“你是谁?”
“他是我母亲的远房亲戚。”吴韵琪按照关轼说的回答了姑姑。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