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高的噩梦又回来了,一一白天晚上都在房间看书、做题,缺少了高中三年的学习,她只有语文的题目还能做出来,数学和英语,那就是一窍不通了,为这她真是悔得断肠,要不是当初稀里糊涂地去读了技校,而是读高中,就算是成绩吊车尾,书上这些数学和英语题目也不至于一点都不会。
但时间无法倒流回三年前让一一重新做决定,成人高考也不会只考语文一科,一一强迫自己无论如何要多看点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她在房间苦读,小红在客厅唱卡拉OK,看电视剧,把声音放到最大,一一又被干扰得无法专心,用手指捂住耳朵,还是读不进书,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她也像小红一样,每天睡懒觉,起来后慢吞吞地晃一小时,才在书桌前坐下,对着辅导教材发呆,脑子里又做起了白日梦。
有时,一一会听到楼下有推动行李箱的轮子滚动声,她会站起来走到窗前,是她的一位初中同学,在父母的陪伴下去大学报到。她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眼睛不眨地望着同学一家走远,那一刻她内心无比失落,仿佛自己的梦想也跟着走远了,然后靠着墙蹲下来,为她的现状哭一会儿。
看一一小红过着懒散的生活,爸妈也会数落她们,吴强说,某位住在附近的一一同学,爱玩又调皮,可读书比一一强多了,说明一一勤奋读书也没什么用。何丽说,一一小红将来肯定只能天天在家睡懒觉,没有一点出息。
被爸妈这样说,一一又哭到半夜,她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不然会变成所有人看不起的废材。
她要改善容易走神的毛病,看书就多看几遍,把内容读出来,写下来,看完一个单元,就能停下来歇十分钟,拿出她写故事的本子翻一翻,再次投入学习前,在草稿本上写下一些数字,让故事情节和人物暂时离开大脑,她又能继续进入学习状态,这样过了一个星期,一一进入了比较规律的学习状态。
8月中旬的一天晚上,一一刚调整思绪,准备投入学习,感觉睡裤湿湿的,一看屁股后面红了一片,她关上门,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裤子换上。
有人把门打开了,一一发出一声尖叫,她还没有穿好裤子,谁这么讨厌?
有娣朝房间里看一眼,又走到客厅对吴强夫妇说,“我看一一是脑子有病,不知在那鬼叫什么。”
没礼貌乱开她房间的门,还要说她脑子有病?!一一倒要说,那人才有病!
她怀着怒火来到客厅,想质问有娣,懂不懂礼貌??不知道进人家房间前要敲门吗??
一一没机会问,有娣在对吴强夫妇说,“我跟我老公在Z市开了一间分公司,准备调过去。”
这和她没关系,还是回房间吧,有娣叫住一一,“你别走,有件事跟你说。”
一一只能按捺住烦躁听下去,有娣说在Z市有间高级技工学校,让一一去读数控专业,这个出来好找工作。
数控是什么?一一没有兴趣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读中山大学,不是什么高技。
有娣嗤之以鼻,“中山大学?你十辈子也考不上!还是实际点吧!”
吴强夫妇也附和,“就是就是,一一你这一个月也没复习出什么效果来,还是算了吧,就去读这个高技,更划算。”
“我不去!!!”一一气血上涌,浑身颤抖,谁也别想叫她放弃读大学的理想!
吴家又度过了热闹的一个晚上,有娣和吴强夫妇又叫又骂,一一又哭又喊,小红拿着包薯片在一旁吃,对小东嘀咕,“怎么跟电视剧里女的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一样的情景?”
小东从袋子里拿过一片薯片塞进嘴里,“我看,比较像被坏人拐卖。”小红打了小东一下,“说啥呢。”
玲玲是在两天后的下午来到吴家的,一一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头发凌乱,穿着白底蓝点的旧睡衣坐在房间门口的沙发上。
玲玲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说是有娣让她来当说客。又一个人来逼迫自己放弃理想,一一悲从中来,又呜呜地哭了。
“呃……你别难过了……”玲玲看一一这么伤心,也很同情她,“学历没有那么重要的,读高技也不见得比读大学差,而且出来更好找工作,一一你就去试一试吧。”
“可是我一直想读中山大学!!”一一哭得更大声了。
唉!玲玲叹气,就一一的水平,要考上中山大学得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读高技来得实际。
“那你考得上吗?”
这个问题像个开关,把一一的哭泣关上了,一一擤着鼻子想,是啊,她想要考上中山大学,不知要努力多少年,但是爸妈肯让她一直呆在家里,除了备战高考什么事都不做吗?
晚上在房间,一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呆呆出神,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出现自己憧憬的大学生活的画面,在学生会任职,参加社团活动,参加演讲比赛……
这些画面像被风吹散一样,越来越淡,一一伸出双手贴在太阳穴上,想要锁住那些画面,但没有用,它们还是消失了……
“一一!”小红见她眼中含泪,也劝了起来,“别难过了呀!不读大学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是也没读高中吗?”
对小红来说是没什么,但对一一来说就不同了,被迫放弃理想,就像是拿刀切自己的肉,太痛苦了。
小红看一一心情实在差,硬是拉着她出去逛商场,说是买点东西,就会开心起来了。
在商场零食专区附近,小红往篮子里装薯片、饼干、海苔片……一一到处望,园园从调料专区走过来,跟一一打招呼,她穿着国企工厂的工作服。
“你……去哪间工厂上班了?”一一还以为园园会去读大学,初中毕业后,自己因没考上高中自卑,跟以前同学都不来往了,不知道他们的近况。
“第二钢铁厂,”园园吐舌头,“我是上个月去的。”
“为什么……不上大学?”
园园面对这个问题,却不像一一那么惆怅,态度很洒脱,“家里条件不允许呗!能直接上班,自己挣钱自己花多好啊!”
那天,一一反复回想园园的话,和她的状态,或许,不上大学真的没有那么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