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春城的话,经过翻译之后,让在场那些不懂得汉语的几个洋人保镖听了,都怒气勃发了起来。
为首的强忍怒气,对阿尔弗雷德做出一个笑容:“尊贵的先生,你确定要这样做么,我们会打死他的,没有人能够受得住枪械的射击。”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满不在乎道:“那就打死他吧,反正是他自己愿意的。接下来,就照他说的做。”
几人一通叽里咕噜的话语,让在场的华人都十分尴尬。
在场官员,几下眼神对视,暗暗责怪汪春城。
马舟也叹气,心想难怪他们出不了头,比不上广州五虎。
这两人之中,汪春城已经算是更善于与人交际的那一个了,一路上能说会道,非常懂得人情世故。
结果遇着洋人折辱华人,还是像炸药桶一般,一点就着,按捺不住。
练拳的大多如此,能开窍的就成了广州五虎,开不了窍的就是他们这两个穷困潦倒的家伙,不堪造就!
几人为了避免跳弹误伤,要到屋外。
阿尔弗雷德不愧是租界地位极高的洋人,他的洋房豪奢气派,二楼之上的阳台占地极大,两边是花园,中间有一块空地。
叶昀叮嘱汪春城两声,他点点头,微微一笑,走将上来,到了阳台中央的位置。
几个保镖,围在他前后左右,直接拔出手枪,对准了他。
阿尔弗雷德和几位官员,隔着一面玻璃,在室内观看,远处的留声机,播放着穆扎的曲子,在法国叫穆扎,英国人叫莫扎特。
在激越悠扬的曲调中,阿尔弗雷德瞪大了眼睛,呼吸逐渐加深。
不知道是期待汪春城真的躲过这样子的狙杀,还是期待他被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打倒。
叶昀背负双手,一身发了白的粗布衣裳,去看另一处的窗户,仿佛在看向外边的风景,站得笔直。
却对外边的生死,毫不关心。
好像也并不担心自己的朋友,正在面临好几支黑洞洞的枪口。
又或者说,他根本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自己的多年好友,有着绝对的自信。
汪春城神色恬静,环顾四周,双手抱拳,对着一个个保镖谦冲行礼:“请、请、请……”
说一声,便微倾一下子身子,一溜转完。
那保镖中的头子,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见了,哈哈大笑:“你现在对我们客气,也不会保得住自己的性命,愚蠢的亚洲人!”
“开火!”
砰砰砰,手枪扳机按下,火舌连续喷吐炸裂,宛若一根根琴筝的弦被扯断了。
在如此近处,让在旁观战的阿尔弗雷德,连同几个官员,都是脸色微变,心里同时一颤,猛地一跳。
这当然不是他们第一次看人开枪,虽然枪械这玩意儿陌生、神秘、可怕。
但他们地位崇高、身份不凡,手底下搞一些枪支,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过,他们也相信一件事情:不管自己地位有多崇高,身份有多不凡,也不管自己见过多少不同的枪械,当枪械在近距离开火的时候,自己还是会心脏猛跳。
这几乎就是一种本能。
不可更改。
难以违背。
在面对这种能够轻易屠杀人类,让人类的智慧、权力、金钱都毫无作用的武器面前,即使不是对着自己开火,也能够感觉到那种威胁、不安、恐怖。
不管这个人多么地有权有势,多么地见惯风浪,多么地大心脏,在那一刻的紧张总免不了的。
阿尔弗雷德认为这是一种定论,无法改变。
可世界上偏有一种人能够违背定论!
枪声一响,汪春城已经消失在了原本的地方,子弹交错着穿过他原本所在的位置。
原来是他身子一晃,已经正面朝下,栽倒下去。
落在地上的一刻,双手双脚一撑,手掌上的皮肤紧绷、柔韧,如棉花,像气垫,成为身体与地面之间的缓冲。
使得接下来的动作,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在一个呼吸之间,他双手一绞、一缠,好像是拧螺丝一样。
身体跟着发力,双臀夹紧,两膝着地,脚上十趾一个发力,整个人便蹿了出去。
双手双脚,在这一刻连续动作,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发力,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砰砰砰,几个保镖,也是反应极快,将手枪连续跟上射击。
他们的射击,也颇有章法。
一些人枪口跟瞄汪春城,紧紧跟在汪春城的身子。
另一些人则早有默契,计算提前量,射击汪春城接下来的轨迹。
虽然只不过是个位数的保镖,但在这极短的距离,还是构成了一道不小的火力覆盖。
他们的枪口,甚至有一种围追堵截的意味。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些人经过严苛的训练,不只是能用枪而已,更是会用枪的高手。
可惜,他们是枪械的高手,汪春城却是人体的高手。
枪只是用,人体却是自个儿的。
枪口对准汪春城的时候,他即将中枪的位置,那些皮肤,立刻有微微瘙痒、发烫发热的感觉。
当下身形一动,双手双脚一下发力,骤然绕了个曲线。
砰砰砰!
也就在他身子刚刚离开的瞬间,火舌再次喷吐起来,宛若火龙吐珠,一颗颗弹丸射击出来。
却无不落到了空处。
汪春城却已骤然继续冲击过来。
如此身形变化,有一种壁虎游墙,又或者蛇蹿水草的感觉。
汪春城动作太快,感知灵敏,感觉到的同时,已经身形跟着变化,这种境界,真可谓是“不假思索”。
他的武功,练到了不假思索的地步。
“法克!”
看到这幅景象,保镖们不敢相信,破口大骂,手忙脚乱,准备再瞄准开枪。
但阳台本来就不大,中间保镖们射击,固然发声在一瞬之间,只是轻扣一下扳机而已,却还是只有一次珍贵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就被他们浪费了。
汪春城身子一跃,好像是地面上一条蛇,倏然抬头张嘴,变魔术一般,从中窜出来了一个大活人。
正是到了一个保镖面前。
出手如电般一探,先横肘突出,如棍如刀,重重打在保镖的胸口,手腕往下一抓,五指如虎爪盖头,落在脸上,寸劲勃发。
只听到两声咔咔咔骨骼破碎的声音,那保镖两眼一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倒下。
汪春城受到侮辱,心中有气,一招之间,就打死这个洋鬼子!
另一只手消失一下,再出现的时候,握着一团黑色物件,正是那死掉保镖的手枪。
他动作不停,一眨眼间杀人、取枪,快得行云流水一般。
“这里!混账,他杀了汉特!”
“杀死他!”
身后发热发烫、枪口对准的感觉,保镖们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是连续袭来。
汪春城冷冷一笑,身子一缩,宛若一条狸猫,灵活无比,钻入那死掉保镖的身下,背脊往后一弓、一顶,这具尸体,立刻飞了出去。
砸向了那几个射杀他的保镖。
从前的同僚,现在变成了尸体,眼歪口斜、满脸鲜血,朝着自己张牙舞爪飞扑过来。
“汉特!fuck!”
在这幅景象面前,很少有人能够保持冷静,哪怕是那些久经训练的保镖,也有一些惊惧。
他们的手臂颤抖,枪口立即有些不稳,不过就算瞄准了,也威胁不到汉特之后的汪春城。
砰砰砰,连续几声,进入了汉特的身体里。
而在阿尔弗雷德以及众多官员的位置,却可以清晰见到,汪春城身子一趴,又是那种奇异得如同动物般的行走,跟在汉特尸体之后,连续晃动。
逐渐靠近了那些保镖们。
整个过程,双手都在把玩那把手枪。
他双手一阵搓揉、掰扯,好像不太懂得其中构造,但五指坚韧强硬,如同金刚石,力粗势大,几下将枪械给拆开成了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