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龙朝着树冠顶端有气无力的道：“你是十年前传功会失踪的东王柳万重？”

只听那人大笑数声，却比哭还难听。

“十年了，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人是妖了。”

那妖人说话声震得二人耳鼓作痛，随即大树一阵震颤，铁链撞击声中，从树冠高处荡下来一人，浑身缠着树藤、铁链。婆娑月影下，那人乱发覆面，脑袋上箍了个铜套遮了面目，两个眼洞凹下深陷，似乎没有眸子，身上套满铁链，行动时叮叮作响。手足俱无，以木棍代步，树藤为手，其灵活不亚于真正的手足。

“不错，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老夫，斗破天这老贼将我害得如此之惨，我定要百倍加还于他！”

林龙猜的没错，这人正是传功会的东王柳万重。

“外界传说你谋逆造反，被圣尊处以断手刖足之刑，逐出了传功会。”

“胡说，十年前我武功即将突破第十重天，老贼自觉地位不保，从而先发制人设计陷害老夫，将我关入地牢百般折磨，天不绝我，被我越狱而出，藏身这黑山谷中。这十年来，我以鸟兽、人尸为生，虽然没有手足，以树藤为兵器苦练武功，时刻等着跟老贼拼命。姓斗的却胆小如鼠，不肯亲身涉险，派来的几拨人马皆覆没于此。看来他自忖武功尚不及我这个废人。”

“前辈练成绝世神功，何不自己出谷去找他算账？”晚塘问道。

“姓斗的不喜抛头露面，行踪不定，就算他最亲近的人也说不准他落脚之地，除非他主动来找我，我却很难找着他。”柳万重道。

“连前辈都杀不了，以我二人微末道行又如何得行？”晚塘道。

“是啊，圣尊神龙见首不见尾，以传功会的规矩，只有四大天王才有资格见他。”林龙道。

在传功会中职级高的越是往上的越是神秘，四大天王行踪不定，掌门圣尊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帮会中少数几人，没人见过掌门圣尊真面目。

“老夫自有计较，尔等只须依命行事即可。你将我的头颅割下带去，他必定亲自面见你，如此便有机会杀他。但你武功太低，远不是他的对手，我将毕生功力传授于你，足有十成把握取他性命。不过你得起个毒誓，不得违背此时对我的承诺。”

二人听了都觉柳万重这报仇的法子不可思议，令人想起了那个复仇的故事——“三王墓”。

晚塘道：“你凭什么相信我？就不怕我出去了一走了之吗？”

柳万重嘿嘿一笑，道：“老夫等这个人等得太久了，眼下时日无多，也等不及了。何况老夫看人从来不错，你这人虽然身板小，体质弱了些，但还算可塑之材，又重情重义，必也是讲信用之人。”

晚塘正在犹豫，忽见林龙软身倒地，昏了过去，急问道：“他怎么了？”

柳万重道：“他中了瘴毒，以你目前的功力救不了他。”

晚塘用跟骷髅老人学的驱毒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逼出瘴毒，寻思柳、斗二人均非善类，本不该参与二人间的仇杀，但林师弟受自己连累以至于此，看来除了听从这妖人别无他法了，只好起誓道：“我宋晚塘奉柳前辈之命报仇，亲手杀了斗破天，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柳万重听罢甚是满意，他让晚塘盘膝坐地，入定运功，自己倒纵跃上半空，头朝下顶在晚塘头顶上，身子开始缓慢旋转。

晚塘忽觉真气开始逆行，先自督脉由会阴起经背脊三关而达头顶百会，再由身前任脉而下丹田，此之谓一个周天，如此运行不断，经过不知多少个周天，将之前堵塞之处尽行打通，畅行无碍。又扩大数个贮气的窍穴，如水池，如湖泊，跟着有股股真气如涓涓细流涌入，贮于窍穴之中。渐渐满盈，流转周身，真气充盈，内力充沛。

也不知过了多久，晚塘睁开眼天已大亮，柳万重元气衰竭，气喘吁吁，面皮堆皱，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他无力滚落，脖子正好从一块铁片上滚过，脑袋与身子分了家。

晚塘立即为林龙驱毒，将毒逐渐逼入手太阳和少阳诸路经脉，顺着手指滴出。

林龙醒来见到柳万重的头颅吓了一跳，道：“你真的答应他去杀斗破天？”

“要为你驱毒，要出这山谷，我别无选择。”

“虽然斗破天不好对付，念在你小子还有良心，知道救我的份上，我决意助你一臂之力。”林龙有些感动，忽又想到一事，问：“姓柳的死前有没有说出谷的法子？”

晚塘一呆，道：“他把毕生功力传与我，然后就自割头颅。”

“我明白了。”林龙略一沉吟，牵着晚塘，快步奔到绝壁边，指着高处道：“你试一下看能否跳上去。”

晚塘自觉真气充盈，内力充沛，远胜往日，便气沉丹田，踊身往上一跳，这一跳凌空上冲，果然甚高，但也只及一半便往下坠。自觉潜力尚未全然发挥，又试了几次，最后一次因为跳得太高，远远超过了崖顶，掉下来摔得不轻。又休息了很久，与林龙一起琢磨驾御真气的法门，终于跃到了高处，最后用蔓藤将林龙也吊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