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回宫的时候太阳斜挂在西边,朱盖车从景丰门进宫,宫门外头是一片开阔的青石板地,没有树,也没有任何遮盖,一大片白地都给晒烫了,耀得人睁不开眼。据说是为了安全,宫里大树也很少,看着格外空旷,一片安寂。
还没到曹皇后的宜兰殿,皇后的贴身宫女英罗就远远的迎了出来,笑着屈膝行个礼,问她:“公主这去了大半日,玩得可玩心呢?大公主府上听说今天可热闹着呢。”
刘琰同英罗相熟,也不同她讲客气话:“开心什么?到处是人,乱糟糟的。大姐姐以后就不住宫里了,撇下我一个多闷。”
“公主府离得近,您要想大公主了,时时可以去找她。公主您中午怕是没吃好吧?皇后娘娘特意下厨做了您喜欢的面筋汤,公主可要多喝两碗。您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奴婢,让膳房赶着去做。”
宜兰殿里这顿晚膳简单的不象宫里的膳食。曹皇后果然亲自下厨,烙了葱花油饼,还烧了刘琰最喜欢的鸡丝面筋汤。这两样都是刘琰以前顶喜欢吃的,别看她平日挑嘴,可一见着面筋汤,她能喝两大碗,喝得只能腆着肚子不敢低头。
面筋洗得格外筋道,汤里还混了鸡丝、麦仁、烧汤时候用的也不是水,就是洗面筋时洗出来的那一盆面水,混着鸡汤,喝起来稠稠的,厚厚的,格外的鲜香。洗面筋得用上好的细白面,杂面儿洗不出来,一般乡户人家也舍不得这么抛费,小时候刘琰虽然喜欢这个,却难能喝到。现在是公主了,倒不怕喝不起,就是以前做汤的人现在都不再下厨了。
见她吃的香,曹皇后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示意一旁的宫女英罗再给女儿拨些凉拌菜心在碗里:“别光喝汤了,吃点菜。”
刘琰默默的把凉菜也吃了,菜一入口她就尝得出来,这也是母后亲手拌的。
等桌子撤下去了,刘琰就坐到了曹皇后身边,象三岁孩子一样,整个人依到曹皇后怀里。
“怎么了?”
女儿可有好些日子没这么撒过娇了,曹皇后一时间还有些不惯。
“母后下次不要做汤了,洗面筋多累,你的腰疼病要是再犯了怎么办?”
前些日子操办福玉公主的亲事,又因着天热,曹皇后又病了一回,只是没声张,用药也是悄悄的,除了寥寥几人,外人并不知道这事。
曹皇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隔了一会儿才摸着她的额发轻声说:“我没事,又不是天天做。”
刘琰不吭声,可是也不松手。
“今天拜堂前出了点事。”刘琰坐直身,把田霖居然没死,悄悄的回来,还想让福玉公主跟他私奔的事情告诉了母亲。见曹皇后听了并没有太意外,问:“母后早就知道了?”
“他没死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不过他居然去了公主府,这个我却不知道了。”
刘琰觉得曹皇后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这事儿发生的。
“大姐姐回来后不大高兴,她是不是更想跟田霖走?”
曹皇后摸摸女儿的脸。
刘琰自小不在她身边,象个野小子似的摔打长大的,曹皇后时常被她气得头疼,烦恼着女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眼下看她终于迈出了不再懵懂的一步,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她若是想走,谁也拦不住。既然她留下了,那就是她自己的意思,没有人逼迫她。”
“那她为什么难过?”
曹皇后叹气:“你大姐姐不管走了,还是留下,都不会真的高兴。”
留下,她负了田霖一人。走了,她负了所有人。
田、孟二人都与她有婚姻之约,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不是福玉公主的错,但是心里最难过的人只怕也是她。
曹皇后爱怜的替女儿擦拭额上的汗珠。
女儿自小不在身边,倒是福玉公主一直照料她,两人一向要好亲近,比亲姐妹还强。现在福玉公主一出嫁,可以想她心里肯定不好过。
“今晚你在宜兰殿睡吧?我给你洗头好不好?”
刘琰闷闷的点了点头。
曹皇后让人备了水,换了衣裳帮刘琰洗头。刘琰舒舒服服的靠在浴桶边上,热水淋在头上她长长的吐了口气。曹皇后用香膏替她抹在头发上,再舀一瓢水浇下,白色的香膏沫子又被水冲掉。
“娘”
“嗯?”
刘琰大多数时候都是称她母后,唤娘的时候很少。
“人这辈子就非得成亲吗?”
曹皇后认真答她,并不敷衍:“大多数人都是要成亲的。”
“可是成亲好象挺难的。”
大姐姐的亲事一波三折,早年在乡下定过娃娃亲,对方热病没了。十来岁时又定了一门,战场上没了。定了田霖,田霖又死于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