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十七八岁模样的二等宫女烟紫捧着赵修眠交给她的宝盒款款走入公主内殿,将手中锦盒打开呈于坐在殿前的元嘉钰,恭敬福道:“回公主,韩未安的娘子秋知恩求见。”
元嘉钰靠在水貂绒垫裹着的椅臂上,染着鲜红豆蔻的白玉手指捧着本书,轻抬眼皮瞧了一眼锦盒,是她赏赐韩未安的新婚贺礼,慢悠悠道:“她倒是聪明,知道拿本宫的东西而不是驸马的信物来求见。告诉她,本宫已休憩,不见。”
“不见?殿下不是一直在等韩家人过来吗?”烟紫不解地问道。
元嘉钰勾起唇角,不再言语,继续翻看掌中的书。
在侧服侍的掌事姑姑烟晚对烟紫解释道:“殿下此刻不见是想瞧瞧她的诚心,若是诚心不足,怎担得起殿下亲自相助?”
元嘉钰得皇帝宠信,权势滔天,是个连太后都敢直言不讳、想怼就怼的人,金陵城就没有她放在眼里的人。谁都明白,依附元嘉钰的权势,仕途命运定青云直上,不过能得她青眼相看却也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想求她救命,也得看她看不看得上眼。
“是,烟紫明白了。”烟紫俯身退下,将元嘉钰的用意告知赵修眠。
赵修眠对元嘉钰的吩咐从不会存疑,即刻便命侍卫将秋知恩轰出去。
“我不走,我还不能走!”秋知恩死死地扯着两名侍卫的手臂往后退,朝元嘉钰的寝殿高声呼喊道,“韩家儿媳秋知恩求见靖和公主!韩家儿媳秋知恩求见靖和公主!”
驸马不在,她唯有靖和公主这一个希望能救韩家,她绝不能放弃。她此刻也不得传闻中多么残忍凶狠的公主府规矩,一心往内殿闯。
她被侍卫一遍又一遍地扔回,又一次次爬起往前闯,脑中只有救韩家这一个信念,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赵修眠知道,殿下留她有用,并未让侍卫下狠手,否则依照她的脾性早将她击昏,套了麻袋直接扔进护城河。
“赵统领,放开她。”
夜深雾气,烟雨飘渺,烟紫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秋知恩身前。
秋知恩见来人面容温雅,衣着精致,年纪不大,气态却很沉稳。
只听眼前这女子对她言道:“韩娘子,殿下说看在驸马和韩二公子为同窗的面子上,就不把你私逃韩府的事告知御史台。此外,殿下还特别恩赐于你,若你能在公主府诚心诚意地跪上一夜,殿下会允你明日面见。”
“秋知恩多谢殿下成全。”秋知恩没有犹疑,立即俯身跪下。
天冷春雨又如何,不就是跪上一夜吗,若能换来一家人的平安,确然划算得很。
漫漫长夜,春雨过后的寒气袭身格外刺骨。
秋知恩通体刺痛,双膝从一开始的痛楚已磨得没了知觉,她很想在公主府硬一硬骨气,咬牙不喊疼。奈何未过两个时辰,她就被周公打了败仗,两眼皮打架中,歪了脖子沉睡过去。
“殿下,那个韩家娘子好生有趣,跪着都能睡着。”烟紫将此事禀告了元嘉钰,元嘉钰也只是勾了勾唇角:“这般情景下还能睡着,不知是心大还是愚蠢。”
远处公主府外的高树上,率青静静地观察着府内的一切。
秋知恩进府之前已安排好他,无论自己进府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轻易进府,否则两人都会搭进去。若视情况不对,就让他立即回府找婆母商量对策。
秋知恩流着口水睡到了天亮,赵修眠看了看时辰,嫌弃地拿剑鞘捅了捅她的肩膀。秋知恩在“碰瓷式”的瘫倒后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照往常般伸懒腰打哈欠,方抬起手臂便觉浑身骨头酸痛。
好疼~!
她正想叫出声,余光瞧见一道黑影,勉强扶着颈椎抬起头看清眼前人是赵修眠时,硬生生地将剩下的半口哈欠吞下,不顾浑身疼痛急急问赵修眠:“请、请问大哥,啊,不对,是赵统领。请问赵统领,公主殿下是不是可以见我了?”
赵修眠瞥她一眼:“夫人再醒来晚一点,就可以和家人一起去见阎王了。”
秋知恩讪讪地笑了笑,暗自懊悔自己没骨气竟然睡着了,忍着尴尬对赵修眠道:“殿下昨日说只要我跪上一晚就可以见我,那、那现在天已放晴,赵统领能否带我去面见公主啊?”
“可以,不过也得看你能否起得来。”赵修眠转身往公主内殿走去。
秋知恩想着自己辛苦一晚终于得见公主,一高兴便忘了自己膝盖早已跪麻木的事,猛然起身却一个踉跄平铺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