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溪伸手想拉她下来,女人却摆摆手。
“殡仪馆进来了很多新人,他们有的聪明热血,有的谨慎筹谋,我也曾是这些人中的一员,我厌倦了无休止的进入不同规则,所以我答应留在这里。
日复一日,我开始饮血;年复一年,我渴望血肉。我已经想不起外面的事情,我感受到我与这里逐渐融为一体。
可我应当是不后悔的,那些令人心惊胆战的规则迟早要将我逼疯,在这里我可以找到安宁。
那么时溪,你为什么拒绝留下?”
时溪几乎没有犹豫,她轻声道:“因为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她的手中捏着那个小小的锦囊。
猩红的血雨还在下。
时溪撑起那把骨伞,走入血幕之中。
路过净身室时,她听见有人窃窃私语。
“天呐,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听说是因为开采过度,煤矿塌方,上百个工人都被困死在里面。”
路过遗体美容部时,她听见负责人叹息。
“这面部都被砸得面目全非了,还有什么修容的必要。”
“这些人要怎么办才好?”
路过遗体搬运部的休息室时,她听到有人喘着气。
“累死了,不是说直接送到火化部烧了就行吗?为什么还要推去净身室和美容部,这不是增加工作量吗?”
“上面想直接压下来,来个死无对证,连尸身都不给家属看一眼,我就是想着,他们能不能走得稍微体面一点,就一点就行。”
“……行了,还有好几十具呢,喝口水接着去。”
路过火化部时,时溪听见里面陡然传来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这个人没有死,部长,把他捞出来吧。”
“蠢货!如果他伤残住院,我们就要负责他一辈子的医药费,要是他死了,就赔一笔钱一了百了,哪个划算你不知道?”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不过是个农民工而已,上面要压下这个事,必须死无对证,到时候就是他们自己使用工具不当。”
时溪一路向前走。
血红色的雨幕中,传来无数人死前的哭喊声,直至再也没有声音。
她走到了殡仪馆的门口。
许许多多的,如同那晚的中年妇女一般的女人抱着自己瘦小的孩子,泪眼婆娑地跪地请求,想要看自己的丈夫最后一眼。
门口的保安驱赶她们。
人群中,一个小孩子冲了出来,张口就咬住了保安的手。
保安吃痛,一把将小孩子甩了出去。
小孩瘦弱的身躯撞在了墙壁上,他的脑袋上汩汩流出鲜血来,小孩子无力地看向他踏不进的院门。
“爸爸……”
耳边传来中年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小涵!”
下一秒,雨停了。
面前来了一辆人力的黄包车,车夫从头到脚遮掩得严严实实。
时溪将那枚眼珠给他看。
随后,她坐上黄包车。
少女盯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殡仪馆大门,莫名的情绪在她胸腔内堵着。
想要压下一起数百人葬身的矿难,单凭一个殡仪馆老板做不到。
这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在其中。
时溪低下头去,那枚不属于她的工牌背后,印着几个大字。
神陨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