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远峰是上京城外最好的游玩去处,前一天刚下了雪,整个山看上去黑白相间,像极了一幅水墨。
山的背阴处因为林深树密,倒也不算寒冷。不显眼处的一个山坳里,一座古朴的凉亭内坐着两个人正在对弈,他们一个身披玄色大氅,另一个则披着雪色狐皮,每个人手里都持有一个暖炉。
“父亲,听说了吗,浣衣局连续几天都有新的宫婢送入,最多的时候甚至是两三个。”说话的正是身着雪色狐皮的元功,而其对面的则是晋王元易。
元易思考了一阵,将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入到左上角的星位,说道:“哼,你想说什么?”
“说明他好色啊,昏君不是都好色吗?白天呼呼大睡不理朝政,现在大臣们几乎都不用上朝了,有事直接去到左右丞相府,再这么下去,我估计……我估计老家伙们会废了他,另立新君。”
元易摇了摇头:“功儿啊,你想的太多了,朝局如棋局,瞬息间有万般种变化。他越是昏庸越是残暴,就越不会被废黜,相反,在我看来……他稳的很呐。”
“您是说……”
元易指了指棋盘道:“专心的下棋吧,有些事才刚刚开始。你二爷爷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傀儡了,堂堂一国皇帝能被大臣们当众羞辱,普天之下也都是旷古奇闻,更别提他一个毛头小伙子了。”
“咦?二爷爷被大臣们羞辱过?我怎么没听说过。”
元易笑了笑:“这么耻辱的事,哪个史官敢写,其实也怪不得别人,都是你爷爷留下的祸患。本来要是学人家夏族皇帝,弄一个父死子继便是了。可你爷爷偏要实行北野的老规矩,兄终弟及。你二爷爷常年负责在后方筹集粮草,招募兵勇,战场上无尺寸战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威望。你爷爷死后,他却做了皇帝,正所谓德不配位。那些个叔伯子侄们都是战场上的虎狼之士,按照咱北野族的规矩,国库里的东西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按战功大小分配。你二爷爷为了给丽妃、曹妃做几件新衣裳,竟偷摸的让内府开了国库取绸缎,结果这事就被人传了出来。第二天上朝本来还好好的,结果朝议刚结束,你亲爹便带着老四他们变了脸,先是笑呵呵的请你二爷爷走下丹墀,然后命人脱去他的龙袍,实行了祖宗之法,给他打了二十军棍。你说说,这般羞辱谁能承受得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本来想让自己儿子继位,最后却让元亶捡了便宜的原因了。”
“啊?哈哈哈哈哈。”
父子二人狂笑了起来。
情绪稳定后,各自喝了杯茶水。元功问道:“父亲,我们就这样等着吗?等元亶被废还是等老东西们都死光,您为了我还丧失了晋王的爵位。”
元易轻哼道:“知道什么是以退为进吗?现在这个局面,谁出头谁死的就快,只有交出了爵位,才不会被他们所觊觎。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当中。我看,下一步老大会铲除掉元隽、鲁王和宋王。我们只需要稳坐钓鱼台,看他们互相残杀就是了。”
恰在此时,一阵山风卷杂着一股暗流向山坳袭来,元易感觉到后,喝了一口茶后,淡淡的说道:“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们终究还是对我忌惮。”
十几个头戴黑巾,手持钢刀、铜锏的人已经从拐角处直奔此处而来。
父子二人面无惧色,依然下着那盘残局。
那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呈几个品字形站队将父子二人所处的凉亭团团围住,看他们露在外边的手如钢爪一般,黢黑而线条分明。
一个领头之人迈前一步道:“晋王,受皇帝陛下旨意,今天送你们父子上路。”
元易微微一笑,拿起一个棋子轻轻叩向棋盘,说道:“上路?上哪条路啊?想必我下的必杀令你们早有耳闻吧?还敢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