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朱元璋听到这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接着，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将手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向前倾斜。

他的眸光紧盯着朱允炆：

“黄子澄把你堂弟们对于兴安灵渠的看法，当作你的功劳，迫不及待地跑到咱面前来替你揽功。允炆，你觉得……这是误会？”

朱允炆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

他扭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跪伏在地面的黄子澄，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说出口的话，却只能是：

“皇爷爷，黄子澄固然有错，但是看在他这只是初犯的份上，您就宽容一二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黄子澄猛然抬头，看向朱允炆，眼神中似有晶莹闪烁。

显然，他也是没有想到，在他帮了倒忙的情况下，朱允炆居然还能站出来为他说话。

此刻，黄子澄心中被莫大的感动包围，心中激荡不已，甚至有一种恨不得为朱允炆肝脑涂地的冲动。

这一幕，朱允炆看到了，朱元璋坐在高座，自然也尽收眼底。

他突然有些失望。

允炆维护了黄子澄，让黄子澄归心，有了这段经历，他将来登上大宝，社稷有主后，他们俩是君臣相得了，但是……朱高爔呢？老四一家呢？

朱元璋坐在高位，下方的朱允炆因为一瞬间的低头，错过了皇爷爷咬紧腮帮子，忍着怒气的那一幕。

朱元璋很想问一句，在太孙的心中，究竟是黄子澄这样的外臣重要，还是自己的亲叔叔、堂兄弟重要？

老朱在孙子面前，不想隐忍着脾气。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问了：

“允炆，你让咱宽容黄子澄，但是你堂兄堂弟那里，你有没有想过应该怎么办？”

朱允炆表情一滞，旋即低下头：

“皇爷爷，堂兄堂弟那里，我会去道歉的。”

此话一出，朱元璋的眼神更加失望。

“道歉？你是皇太孙，在这大明天下，咱之后，就是你。你堂堂太孙，为了一个外臣，对自己的堂兄弟低头认错？你让将来那些藩王叔叔怎么服你？”

最后这句话，说到了朱允炆心中的痛处。

怎么让藩王叔叔服他？

按照朱允炆来看，大明江山稳固，何须藩王坐镇？

既然要做天子，自然得成为像是皇爷爷一样，顶立于天地间的奇伟大丈夫，做出一番响当当的功绩来。

然而藩王的存在，在朱允炆看来，非但不是助益，反而是一种束缚他的桎梏。

这一刻，气氛再度僵持住了。

早就在太孙进来后，就站在旁边，恨不得化身成乾清宫殿内柱子们的授业先生们，更是有一种瑟瑟发抖的冲动。

这太孙和陛下斗气之前……能不能让他们先出去啊……

他们真的不想要听到那么多的皇家“辛密”。

大殿中，太孙朱允炆的目光，和朱元璋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一直以来，在朱元璋眼中，都是作为勤勉恭谨形象的朱允炆，头一次出现了反对他意见的情况。

只是朱允炆就算是反抗，也不敢像他父亲朱标那样，直接出言和老朱对着干，而是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良久过后，就当朱允炆觉得自己嗓子都有些干涩了，朱元璋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都退下吧。”

走出乾清宫。

阳光打在人的身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