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低头,不知何时那乞丐竟然爬到自己脚边,攥住了自己的裤腿。
“酒……给我点酒吃……”乞丐抬头看柳风,满脸污渍,披头散发,发丝末尾打着结,天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柳风挣开裤腿说道:“我也没钱。”
乞丐看了眼他手里的三只野兔,说道:“你,你把这兔子卖了就有钱给我买酒喝了,没酒喝我想死的……”
柳风闻言,看了他一眼。
好好好,接下来就要道德绑架我了是吧?
看来不输出你一顿是不行了。
柳风蹲下来,对着乞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刚才扔你出来的是钱寡妇,别看她开着村里唯一的饭铺,其实她过得一点不轻松,清理、烧菜、酿酒、自保一切都要自己来,想找个男人又怕对方只想要她的饭铺和身子,天天喊着日子没法过了想去死。”
“村东头的张叔,去年收成不好,年初喊着没钱想死,然后把儿子卖了换了笔钱,结果还是天天怨声载道,抱怨活着好难想去死。”
“还有长理叔……桂花嫂……谁一天不要喊个几十遍想死?”
“再看看我,”柳风食指指着自己,“半年前死了爹妈,家里田被泼皮抢了,换成你是不是又想死了?”
乞丐微微发怔:“你,说这些作甚?我只想吃酒……”
柳风站起身,摊开双手,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看着有些疯:“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想死,那就去死好了,反正每天这么多人想死。”
“但是别来沾我的边,我想活,我要活。”
所以我会活下去。
乞丐似乎被柳风的话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风!”赵白这时候也到了,推着一辆板车,上面放着猎到的野兔山鸡,还有一只成年野猪。
赵白看了眼地上的乞丐,连忙把柳风拉到一旁,低声道:“哪儿来的乞丐?小风,你没给他钱吧?”
柳风摇摇头。
赵白松口气,说道:“那就好,这年头大家都难,手千万要紧些,可不能谁都帮!”
柳风说道:“我知道的,赵叔。”
“嗯,那我们走吧。”
柳风把三只野兔也放到板车上,二人一同推车朝云阳县而去。
剩下那乞丐久久坐在地上,怔怔盯着柳风远去的身影。
半晌后,他浑浊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这小子……有点意思……”
……
云阳县距离红土村十里地,村户进城需要先交二十文的入城费,出城时还需要按照售卖所得再给十分之一的所得税。
这还不止,近年来煌国动乱,云阳县又毗邻北方昭国,流民匪寇,边境摩擦,都需要培训军队才能保得安宁,这部分“练饷”和“剿饷”,自然也要每户平摊。
同样各是十税一,再加上零零碎碎的火耗银、水利费……
层层剥削下来,柳风三只野兔共计卖得二百文,最终走出县城城门时兜里只剩下一百二十文,外加给自己留下来的一颗兔头。
若是按照实际四只野兔收入近三百文来算,柳风真正到手的只剩一半不到。
还有一点值得提的是县城里的同宝酒楼收兔肉的价格是七文钱一斤,但斗云山那两个官差收山泽税时却是按十文钱一斤来算。
饶是柳风心态强大,这一番刀片滚下来,也有些沉默。
果然,封建统治就是以剥削人民为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