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博涅收回了目光，莎拉这才伸出了白生生的右手：“契约呢？”

“在这呢。”博涅主动伸出手，同她的手掌拍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这就够了——已经收到了。”

“就……就这么简单？”收回了右手，捏了捏掌心的莎拉有点意外，“不需要再弄个什么仪式之类的？”

“恶魔可不需要繁文缛节来塑造神圣宏大的氛围。”博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洞察人心，抓住人性，这才是我最擅长的地方。”

“那么，洞察人性的恶魔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比尔吉沃特呢？”莎拉抱起了肩膀，“用不用我帮你联系一艘去艾欧尼亚的船？”

“免了，免了。”博涅忙不迭地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回艾欧尼亚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你要去皮尔特沃夫？还是铁水城？泥镇？”

“暂时我哪里都不去。”博涅摇了摇头，“这个噬魂夜，我就待在比尔吉沃特。”

“哦？”莎拉似乎是有些喜悦，又似乎是有些感兴趣地挑起了眉梢，“你找到了下一个契约对象？”

“还没有。”博涅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虽然比尔吉沃特人渣很多，怀着极端情感的一点也不少，但他们的感情大多驳杂，实在是没有什么契约的价值。”

“那你还留在比尔吉沃特？”莎拉略显期待，“难道你很喜欢噬魂夜？”

“喜不喜欢，要了解之后才能做出判断嘛。”博涅依旧是一副有啥说啥的诚实模样，“我对于黑雾本身，对于黑雾的起源，对于那个传说之中的暗影岛，都非常非常感兴趣。”

“对噬魂夜感兴趣。”莎拉满脸不信，“这可真是非同寻常的爱好。”

“在艾欧尼亚的时候，我就想要见识见识噬魂夜的黑雾了。”博涅摊开手，露出了一副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的模样，“你了解噬魂夜么？”

“谈不上了解。”莎拉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博涅，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但毕竟经历过，所以知道一点——怎么，你也想知道？”

“当然。”

“我饿了。”莎拉伸了个长长地懒腰，影子在地上铺出了一条优雅的弧线，“今天可是太辛苦了。”

“想吃什么，我请客。”博涅的语气稍微有点无奈，“别太贵，我可没什么钱。”

“走吧，去鼠镇。”莎拉闻言，笑眯眯地走在了前面，“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海鲜烧烤。”

……………………

穿着皮裤，踩着高跟鞋的莎拉在前面大步流星。

博涅在后面如影随形。

一前一后，两人很快进入了鼠镇。

往日热闹无比的鼠镇，现在已经完全冷清了下来，虽然现在是营业的黄金时段，但开张的店铺粗略看去也只有十之一二。

平时永远开着大门的酒馆，现在不仅大门紧锁，连窗户都钉上了木板封条。

平时流窜在酒馆旅馆、街头巷尾的流莺，这时候更是一个也见不到。

七拐八拐，莎拉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家挂着“海鲜烧烤”牌子的店铺面前——当她站定脚步的时候，店铺的老板正在准备给门窗封死的木板。

“今天打烊了。”头发花白的老板头也不抬，“不干活了。”

“瑞弗先生，是我。”

听见了莎拉的声音，老板意外地抬起了头，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瞬间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

“啊，是福琼小姐啊——快进来坐，进来坐，你要吃点什么？”

“有什么就烤点什么吧。”莎拉走进了小屋，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一边招呼博涅拿椅子，一面自来熟地去吧台上拿了两支朗姆酒，“挑贵的来，这家伙付钱。”

“我说了，你过来吃东西，我是不要钱的。”瑞弗摆出了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请福琼小姐和朋友吃饭，这我还是请得起的。”

说着，他简单码放了一下木条，起身钻进了后面的厨房，完全不给莎拉拉扯空间。

“你和他很熟悉？”博涅也随后坐下，“你看起来可不是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的人。”

“为什么不呢？”莎拉单手支在桌上，撑着脸看着博涅，“你不是洞察人心吗，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博涅打开了朗姆酒的瓶盖，正要拿两个杯子倒酒，莎拉便拦住了他，然后将另外一瓶也打开了。

好么，一人一瓶，直接对着吹？

“你更应该光鲜亮丽地出入九头响蛇。”博涅无奈地看着被分给自己这瓶朗姆酒，“而不是跑到这街边小摊，吃海鲜烧烤。”

“为什么？”莎拉继续追问，“不只说了你认为我应该如何，却没说到底为什么。”

“因为九头响蛇够大，出入其中的人身份更特殊。”眼见对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博涅只能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那里更适合收集情报，这里则是享受生活的。”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揣测别人，很容易没朋友的。”莎拉拿起酒瓶，给自己猛地灌了一口，“还是说，恶魔不需要朋友？”

“这是你非要问的。”博涅面无表情，“不然我也不会去想，更不会主动说。”

“但你说得很对。”莎拉放下了酒瓶，“过去的我，没有资格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