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茹霏,我梦中的一叶归帆。
这天下午,我独自一人,要到外面走一趟。
原本,这样的一条路,我一直以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只是,走着走着,涌上心头的,却是纷至沓来的有点不一样的感觉:走出学生宿舍,左侧就是那阅览室了。好几个月之前,那样一个寒冷的傍晚,我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歌声:“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那一瞬间,我就隐隐觉得,这会不会就是梦开始的地方呢?
此时此刻,阅览室那向南开着的前门,早已上锁多日。陪伴着它的,是偏南一侧的一棵榕树。要说这榕树,也可谓枝繁叶茂。只是,她所等待的,则是五十天之后再归来的学弟学妹。至于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她所投过来的目光,则是一声珍重一句再见。
阅览室与学生宿舍偏北一侧,分别对应着两栋教学楼。这其中,只隔了一片宽约二三十米的空地。我们所在的那栋教学楼,偏东而立。这个下午,我没有再上楼,也就没有再到教室里去。因为,大考结束了,我们也就毕业了。那些读书的声音,那些教室内外的身影与脚步,那些门窗与课桌,就封存在其中,最终只能成为我们尘封的记忆。
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一条数米宽的过道。
过道偏北一侧,就是我们课余饭后颇为熟悉的地方之一,那就是田径场了。我记得很清楚,两个多月之前,田径场上的那次部分学生动员会,班主任的话语,满是激励与期待。那些话语,就像那一个季节田径场周边的高树乔木,越发浓郁的绿意,就那样摇曳着,飘洒着,就此奏响了这毕业季的旋律。
而这个下午,离曲终人散的那一刻,还有多久呢?
教学楼北侧,也有东西方向的过道。这条过道的最西侧,就与通往大门口的大路连在一起了。不过,我们更习惯于走一条斜线,直抵田径场西侧正中处的升旗台。确实,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样一来,前往大门口的路途,也就能缩短个二三十米。然而,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我们在这校园里所能留下的脚印,也就会相应的减少呢?
过客,过客的脚步,过客的身影,一开始,就是步履匆匆了。
踏上升旗台偏北一侧的矮墙,距离大门口,也就二三十米之遥了。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进出这大门口的次数,究竟是多少呢?绝大多数人都懒得去想这样一个问题,不过,到了这一刻,我很清楚,学生时代,走出或步入这大门口的次数,恐怕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与这大门口,与这大门口以南的校园,说一声再见的那一刻,真的不远了。以前,我们步履匆匆,不习惯于站在偏北一侧,好好地打量一下这学校的大门。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伫立片刻,凝眸回望一番呢?
只是,你驻足再久,也改变不了那即将到来的离别。
在我们的学习生涯之中,高中最终也只是一个驿站。
走出大门口之后,沿着一条大致呈西北方向的路径,我依然缓缓地走着,穿过文化宫,自东向西过了马路。在这条南北向马路的偏西一侧,又路过了电影院、书店。在十字路口张望一番之后,又穿过大马路,走在前往铁路桥的路上……这一切,似乎就像是踩点或是在打前哨,又有点像是再重温旧路。其实,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一个午后,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如果不到外面走走,还真是有点难以打发了。前些日子的那些个大白天,那些个大白天的下午,不到晚饭之后,是不会轻易外出的:因为,整个下午那些宝贵的时间,最好是用来复习迎考,不然就是在虚度时光了。
而到了这个下午,真正有的是时间了,却又想着该如何消磨时光!这一次出行本身,是不是也折射出人心的某些角落呢?
沿着铁路线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室里稍作停留,我又走在了返回学校的路上。这一来一回,那路径,我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只是,这一次,自始至终,我都是形单影只的。我的身边,确实少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冼茹霏了。
这一路上,多云间晴,洒在脸庞上的阳光,也不算太多。
距离学校大门口两百米左右,风云突变,不期而至的雨点,就滴落在道旁的屋顶上,楼房的屋檐下,马路两侧的枝叶上。盛夏时节,下点雨,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由于不是雷雨,我就先到马路一侧的一处屋檐下,暂时躲避一下。再过片刻,发现那些雨点时断时续的,在阵阵凉风之下,几乎只能用“飘洒”一词来形容了。再观望片刻之后,我走出屋檐,继续走在前往学校大门口的路上。也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路旁的哪一家门店,正传出这样的歌声: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一听之下,我不由得心里一动:路旁的门店里,主人家播放几首歌,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是,这样一个傍晚,碰巧听到的这一曲“外面的世界”,歌中所唱的“天空中虽然飘着雨”,倒是颇为应时应景的啊!而我呢,也在期待着冼茹霏归来的足迹。如此说来,这一刻,倒是不能等闲视之了。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进了学校大门口以后,雨也就停了。
这一次,我没有走田径场,而是径直走出近百米之后,再折向东。也就是,沿着阅览室与西侧教学楼之间的空地走。这样走也是蛮好的,毕竟,这是返回的路,不宜与此前到外面的路,相雷同……“阿轩,是你?”神思恍惚之中,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尽管不用抬头,我也能确认,这是谁的声音了。
不过,一别就是好几天,我还是下意识地抬起头,定睛细看。
凝脂般的脸庞如昨,深潭似的双眸依然清波微漾,不过,大概是问话之时激动了些吧,那眼角,搐动了一下,显得不够雍容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