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清晨,似乎总是少不了雾的相伴。
那缭绕的雾气如轻纱一般,在郁郁葱葱的山色间缓缓流淌,它环绕着山林,也环绕着位于深山之中的一座青砖灰瓦、占地颇广的道观。
道观敞开的大门前,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高大古松,树下的青石小路上,两位年轻的道人正在扫地。
此观,名为云华观,据说已有千年的历史。
有人说,这道观之所以起名“云华”二字,是因为这里的第一任观主,道号云华,故以此命名;
也有人说,“云华”本是这座山的名字,“云华观”的本意,其实是“云华山里的道观”。只是后来叫着叫着,山成了无名山,人们只记住了云华观。
“听说了没?前些日子,师傅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师祖他老人家决定收为弟子了。”其中一个扫地的道士小声说。
另一个道士接话道:“听是听说了,我可分明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师兄们都说,咱们师傅才是师祖的关门弟子……这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去!”挑起话头的道士压低声音,“师兄们之所以那么传,只是因为师祖很多年没新收弟子而已。再说,他老人家的事,那能叫变卦么?知道师祖的道号是什么吗?天算!肯定是他从那个小……咳咳,小师叔的身上算到天机!”
“但这徒弟是不是收得太简单了点?好像师祖什么仪式都没准备办,就只是赐了道号了事……”
“咱们师傅入师门的时候,不也什么仪式都没有么?这叫一视同仁!”
“师傅入师门,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师兄们说的!”
“那师兄们又是……”
“嘘!噤声!”
伴随着那个道士忽然一声低喝,两人赶忙握紧扫把,俯身认真扫起了地。
没一会儿功夫,山间的古道上便又出现了一道的身影。
那人穿着道袍,肩背浅灰行囊,戴着一顶斗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帽檐压得略有些低的缘故,这让她看起来比起那两位扫地的道人,略矮了一个头。
但这并不妨碍道士们在她经过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对她行礼。
“见过师伯!”
“嗯。”
清澈的女声响起。
被唤作师伯的道人,向他们点头致意,随后便步入了观中。
……
清秋踮着脚,站在自己厢房的窗前,把一副去年买的竹帘挂了上去。
她记得自己离开师门,外出办事的时候,分明还是初春。
今年的夏日比起往年,似乎是要早来了些日子。
只希望今年的仲夏,不要再那么炎热了。
她默默的想着,又把一串看不出是什么贝类编制成的风铃,挂在了门边——返程途径镇上的时候,她顺手帮一位小贩解决了桩麻烦事。
这串风铃,便是她选走的报酬。
挂好了竹帘,放好了风铃,清秋又仔细地开始修剪起了墙上那几株翠绿的爬山虎。
她原本是打算放下行囊,就去向师傅报告的。可转念一想,反正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还是会见到,也不差这一时——该说不说,观里向来没什么规矩,就连吃早饭都得等到巳时前后。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师傅居然又收了新弟子。
日子过的真快,记得九师弟来的时候,也是小娃娃的年纪,多年过去,却是也收了三五个弟子,被唤作师傅了。
以九师弟淡薄的性子,估计是对当什么“关门弟子”没有兴趣,想来对师傅再收弟子也不会有意见。只是这可苦了他的那几个好徒弟,如今观里没几个年轻人,这阵子他们估计是少不得帮师傅带孩子。
想起一帮年轻道士,追着小娃娃的屁股喊师叔的样子,清秋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热闹一点也好。
在她的记忆中,云华观好像从来就没有过所谓“香火鼎盛”的时期,道观虽大,可人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有百来人而已,大部分厢房都是空荡荡的。
如今,更是只剩下三十几名道士了。
思绪间,清秋的手,从爬山虎的一处嫩芽上收回来。
身后,响起了一阵推门的“吱呀~”声,紧接着一串有些踉跄的脚步。
清秋侧目,瞧见了一个穿着宽大道袍,睡眼惺忪的小娃娃。
小娃娃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身侧,一屁股坐在了厢房的门槛上,揉起了眼睛。
清秋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就是师傅新收的小徒弟?”
“嗯,师姐好。”小娃娃边打呵欠,边对她挥挥手。
“道门讲求身心顺理,为道是从,从道为事。”清秋指正他,“故为道士者,男女平等,不以性别细分。”
“听不懂。”小娃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