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祁听了连忙向孟耀章作揖道：“还请耀章叔赐教，宗祁不甚感激！”

“你先坐下。”孟耀章倒了杯水给他，然后和宗祁并肩坐着，缓缓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凡是东家让你替大少爷做的事情，你每次去做之前都去大太太房里向她禀明，并请求太太的示下。记得，态度一定要诚恳，事事应示弱，就算自己心里有盘算也不能说出来。明白吗？”

宗祁听着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孟耀章的意思。“我明白了，耀章叔。多谢，耀章叔的提点！”宗祁再次深深作揖，“宗祁铭记于心。”

“好说！好说！”孟耀章笑道：“今晚既然要给盛少爷践行，明天一早又要送行，你下午就回去吧。别把自己的身子给累垮了。”孟耀章拍拍他的肩，道：“去吧。”

晚上的宴席已经摆上，宗祁按照孟耀章的吩咐去了杜兰芝房里。一进去就看到杜兰芝的脸板着坐在炕上，“大娘。”宗祁恭恭敬敬地给杜兰芝请了个安。

“你不是该在票号里当差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杜兰芝都没有看他冷冷地问道。

“这几天有点累，所以就请了半天假。”宗祁走近一步道：“大娘。刚才爹告诉我，让我去买一些东西送给盛少爷，还有带给盛老爷。爹也没有过多的嘱咐，孩儿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还请大娘示下。”

“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杜兰芝略带责备地说道：“你爹让你办这么重要的事情，既然拿不定主意也不问个清楚？”

“是！是儿子办事不力。”宗祁明显感觉到杜兰芝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孩儿不敢问爹，所以才来找大娘，希望大娘能帮帮儿子。替儿子拿个主意。”

杜兰芝放下手里的念珠，慢慢侧过身子后才抬眼看着宗祁。“送给盛老爷的自然不能怠慢。我们库房里不是有一对元青花官帽瓶吗？这既不俗也不失体面。”

“啊！还是大娘有主意。”宗祁愁眉舒展开来，“这是送给盛老爷最好的礼物了。”

杜兰芝不知为何心里似乎舒服很多，她继续说道：“至于盛少爷。他年纪轻，听说一妻一妾，膝下只有一子。那就送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吧。”

“看来儿子是问对人了。”宗祁笑道：“大娘真是有见地。那么儿子就照着大娘的意思去做了。想必一定合爹的心意。”

“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没主见？”杜兰芝对宗祁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态度，但心里并没有完全消除芥蒂。不过看到宗祁连这点小事都为难，似乎心头也放心了不少。

宗祁憨憨地挠挠头，道：“孩儿愚钝。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大哥操心的，如今大哥暂时有事不能处理，我临时抱佛脚怎么能行呢？还是希望大哥能尽早放下心事，来主持这些事情。否则这么下去，孩儿实在是力不从心。”宗祁一半话是顺着孟耀章的吩咐示弱，一半也是发自肺腑，他的确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杜兰芝笑了笑，道：“你和宗禝都是老爷的亲生儿子。你大哥自然会承担更多的责任，但你也不能懈怠，将来你大哥也需要你的协助。”杜兰芝的话既有着鼓励又有着提醒。她鼓励宗祁要努力，也提醒宗祁他的努力仅仅是为了协助未来的宗禝，其他的不要有任何的妄想。

“孩儿谨记大娘的教诲。”宗祁作揖道：“那么孩儿就先去准备晚上筵席的事情了。”

“去吧。用心做好。”杜兰芝说道。

宗祁恭敬地退出来，他感觉到杜兰芝对他态度的缓和，心里着实感谢孟耀章，也安心了不少。他急急忙忙地准备晚上筵席的事情，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去做这些事情，他宁愿静静地呆在票号里学东西。

第二天一早，盛宥锡就要离开。他再三嘱咐宥钦，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又吩咐丹苓要照看好小姐。临行前，盛宥锡对秦敦诚表示不会将在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盛长玠，但希望秦家能善待宥钦，不要再让宗禝委屈了宥钦。秦敦诚对盛宥锡的宽容很是感激，并表示秦家一定不会怠慢了宥钦，她始终是秦家唯一的大少奶奶。

江南的雨季淅淅沥沥不停歇，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骤雨不停。别说病者，就连健康的人都觉得胸闷气虚。于是素青的病越来越严重，这几日都下不了床。少汝一连几天都陪着素青，票号的事情则让罗秉淳每天都将公文送到家里批复。他心里知道，素青的时日不多了。

批完了今天最后一道文书交给秉淳，“行了，去吧。告诉三掌柜，我这几天不能去，让他多费心看着点。还有，你还是按照我的吩咐，盯着二掌柜。”

“是。”秉淳将公文收拾好，“掌柜的，夫人的病．．．．．．”

“没事。你去吧。”少汝笑道：“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秉淳走了之后，少汝便开始为难起来。他拿着笔对着白纸不知道怎么下笔。他要写家书给父亲还有岳丈，但是要怎么写呢？他们成亲不过半年，老人家还指望他们恩恩爱爱、开枝散叶，可是将要送到他们手上的却是一封沉重的书信。想了半晌，他还是下不了笔，于是干脆放下笔去看望素青。

一进门就看到素青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你怎么下床了？”少汝忙走过去，“写什么呢？赶快上床歇着去吧。”

“写信呢。”素青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后将信折了起来，塞进信封放在一边。一共两封信，她在信封上分别都写上了“父亲大人亲启”的字样。“这两封信是我写给我爹和公公的。你可别弄错了。给我爹的是用牛皮信封、给公公的是用白信封。等我去了，你便可将信寄出去了。”说着将两封信交给了少汝。

“素青．．．．．．你．．．．．．”少汝接过两封信，只觉得心头一沉，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如果我去了，自然要向两位老人家交待。”素青带着病容笑道：“你为此事为难好几日了，我知道。所以我自己来写，不让你多费心。”

少汝心疼地搂着她，“素青，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要去游历江南的山水呢。”

“少汝，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陪不了你了。”素青说着便落下泪来，“少汝，我真的很爱你。但我没有这个福气和你一起走下去了。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素青。别这么说。”少汝搂紧她，“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会扔下你。”

“少汝。”素青含泪慢慢打开一旁的抽屉，“我想，如果可以，等我走了之后这个人可以陪着你走以后的路。”说着就将抽屉里的那支碧玉箫拿了出来，交到少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