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盛长玠道：“一会儿散席后你带他去见我。”

散席后各自回房去，宥钦扶着有些醉意的宗禝回房去。回到房里宗禝便甩开宥钦的手道：“行了，今天的戏就演到这里吧。我累了。”说着就兀自往床上一躺。

宥钦踌躇片刻还是跟了来，她替宗禝脱了靴子，道：“我知道你累了，脱了袍子再睡吧。”

宗禝微微睁开眼看着宥钦，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重了。他坐起来由着她帮自己脱去了袍子，“你．．．．．．你也早点睡吧。”宗禝可能是喝了酒心里对宥钦的愧疚比之前多了些，“你．．．．．．你应该比我更累。”说着便侧过身去。

最后那句话让宥钦欲哭无泪，其实她也知道宗禝的本性并不坏，只不过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他就算对自己再苛刻再不讲情面她都能忍让，因为她明白宗禝心里也很苦。而他那句“你应该比我更累”，可见他还是对自己有所愧疚的。

孟少汝也喝了点酒，他回房后漱了漱口换了身衣服。这时候有个小书童模样的人敲了敲门，道：“孟少爷，我家六爷让我过来带您过去。”

“这就来。”孟少汝一边扣好扣子一边跟着书童去了。

盛家的宅院大得很，越往后越是幽静。走了片刻绕过一片很大的荷花池看到一处极其安静的宅院，书童引着少汝走进院子指了指亮着灯的书房道：“六爷在里面恭候呢。”

“好。”孟少汝走到书房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六爷，是我。孟少汝。”

“少汝啊。”盛宥锡打开了房门，“快进来坐。”

少汝刚跨进门一抬头就看到盛长玠坐在书案前，“盛老爷？”少汝愣了愣，他没想到盛长玠也会在这里，等他缓过神来忙深深作揖道：“晚生孟少汝见过盛老爷。”

“免礼免礼。”盛长玠站了起来，“宥锡说你是个人才，让我见见你。”

少汝看看宥锡，他含笑看着自己。“六爷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是票号的上房跑街而已。人才二字实在是担当不起。”

“哈哈～～是少汝兄你谦虚了。”盛宥锡走到他身边，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深夜让你来此。”孟少汝倒真是很困惑，盛宥锡道：“你也说了你现在还是票号的跑街，而且票号的四个掌柜各个都是老行家。少汝兄颇有才华做跑街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孟少汝听了觉得有些不舒服，这盛宥锡的话怎么听着有些挑拨？他忙说道：“票号有票号的晋升规矩，况且四位掌柜还有外省分号的掌柜都是老行家，在下年纪尚轻、经验尚浅，不敢有任何妄想。”

“少汝兄不要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见才惜才罢了。”盛宥锡看看父亲，只见父亲眯着眼睛微微点头，于是说道：“我刚才与爹商量了一下，我们日昌隆分号有一个二柜的空缺，不知道少汝兄可有兴趣？”

原来盛家是想向自己抛出橄榄枝，被人赏识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少汝也不例外。不过他还是很清醒，“多谢盛老爷、盛少爷赏识。”少汝再次深深作揖，“不过在下自幼在票号长大，对票号及银通的事情极为有兴趣。暂时不想分身做别的，请盛老爷、盛少爷体谅。”

盛宥锡其实有准备孟少汝的拒绝，他豁达地笑了笑道：“没关系！没关系！少汝兄是人才，不论在哪儿都会有所作为。”他拍了拍孟少汝的肩膀说道：“日昌隆的大部分资产都在贵号，以后还要仰赖孟少爷多多照看着。”

“盛少爷言重了，凡是鄙号的主顾在下都会尽心尽力。”孟少汝答道，“如若没有其他的事，在下先行告辞了。”

“好。”盛宥锡道：“我送你。”

“等一下。”盛长玠这才睁开眼睛，他看着少汝问道：“你现在依旧是跑街，那么你下一步想做什么呢？”盛长玠这么问少汝倒是不知道如何作答，盛长玠笑了笑道：“不用太在意，老夫也是问上一问，看看老夫能否帮上忙。”

孟少汝心下有所动摇，他的试想是想去徽州分号，要知道盛老爷的一句话真的可能会帮上很大的忙。他犹豫了一下差一点就说出了口，但再次思量一下还是忍住了。“晚生学徒未精，仍旧需要磨练。至于下一步能到什么地步，东家自会安排。多谢盛老爷关心。”

盛长玠笑了笑摸摸胡子道：“嗯。很晚了，早点歇着吧。”

孟少汝拜辞后盛宥锡折身回到父亲身边，“爹．．．．．．您看呢？”

“这年轻人着实不错。”盛长玠点头赞许道：“姑且不论他的本事，光是这份对东家的忠心和谨慎沉稳多虑，这就很值得赞赏。这个年轻人将来必成大器。”

孟少汝知道盛家父子接见自己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特别是秦家。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今晚银月高挂映在荷花池里显得特别明亮，再加上荷叶随风而动，惹得少汝不禁驻足。这番夜间荷塘的美景实在难得一见。

忽地，听到一阵幽幽的箫声，箫声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哀怨戚戚，似在述说一段不能为人知的凄婉。箫声应着这夜景让听者感同身受一般，少汝听得入神似乎都被奏曲者的曲调感染了，心情也沉重起来。一曲奏毕，少汝恍惚如梦。

是谁在这深夜吹奏？少汝这时才想到要去探究一下，循声而去就看到对面靠池塘的长廊上坐着一个女子，少汝走近几步仔细一看竟然是宥钦。这么晚了她怎么一个人在此吹箫？月光折射在宥钦的脸庞上，她的那份淡然让人觉得心寒。少汝很想上前去，但却犹豫了。那是少东家的妻子．．．．．．少汝刚跨出的一步又退了回来。

这时候对岸的宥钦侧过头也看到少汝，也正奇怪为什么他在这里。宥钦冲着他微微一笑，既然已经看见了再不上前打招呼就不太好了，于是少汝便走了过去。

“少奶奶。”少汝在离宥钦三尺之外停了下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睡不着。”宥钦问道：“你呢？怎么也不去睡？”

“呃．．．．．．”少汝不能说是盛宥锡找他，于是扯了个谎道：“刚才喝了酒有点头疼，路过池塘的时候被荷塘的夜景所引，再加上．．．．．．”少汝低头看到宥钦手里的竹箫，“再加上动人心弦的箫声，所以就．．．．．．”少汝笑了笑道：“没想到少奶奶还会吹箫。”

宥钦看看手里的箫道：“这是我娘留下的唯一物件，所以我从小就学了。只是吹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