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长明提着几筐鸡鸭蛋回到山上正打算回去休息几个手下跑了过来:“寨主寨主,今天有个官吏上山被我们抓起来关在半山腰的茅屋了!”
“什么?官吏?”虞长明吃了一惊,“官吏来做什么?”
手下挠挠头,道:“他说他是来招安的。”
虞长明:“哈?!”
不多时,瘦弱的小吏被四名强壮的汉子用木棍押解到虞长明面前。
那小吏两股发颤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卷帛:“虞、虞寨主,我是来招、招安的。”
他正要打开招安书念给虞长明听边上的山贼一把将招安书夺过去,查看一番,确定没有玄机转交给虞长明。
虞长明接过心情复杂地开始看。看完之后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翌日,这份招安书就被送到了朱瑙手里。
朱瑙打开招安书,慢慢浏览。
檄文上写道州牧宽厚仁慈,愿意赦免长明寨众山贼的所有罪情并恢复全寨良民身份赐所有寨民每人良田六亩抚恤银五两。另外还赏赐寨主虞长明白银一百两,征召为百夫长。
看完之后,朱瑙把招安书放到一边道:“你拒绝了?”
虞长明道:“是,我让官差滚回去了。”
按照招安书所写,官府给长明寨数百山贼每人发六亩良田、五两抚恤银,这个条件仅仅是让山贼们能够勉强过活罢了。若是这些山贼们在落草之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或许愿意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他们已经落草为寇,仅以这样的条件就想让他们回去继续被官府盘剥,也把他们看得太傻了。
朱瑙没说话,低头拨弄茶叶。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虞长明难得见他神色有些复杂,不由道:“怎么了?”
朱瑙笑得无奈:“写这招安书的人,怕是个蠢货。”
虞长明一愣。他从来没听朱瑙骂过什么人。可眼下他将写招安檄文的人评为蠢货,可见对方错处之严重。然而这份招安书虞长明看过许多遍,倒也没看出太大的不是。
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朱瑙懒得解释,只道:“过几日,他们还会再来找你的。”
虞长明微微一愣:“为什么?”
“他们若打定主意要招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说起这个,虞长明也有些疑惑。长明寨建立已经快三年了,一开始官府剿过几次匪,全都无功而返。后来,估摸着因为他们不杀人不放火,就只是管过往商旅收收保护费,构不成太大威胁,官府也就懒得管他们了。这长久的放任自流之后忽然招安,实在让人有些意外。
朱瑙端起茶杯,用盖子撇撇茶沫:“况且,这个节骨眼上招安,怕还与前几日屠狼寨的事有关。”
听到屠狼寨三字,虞长明神色立变:“什么?!与屠狼寨有何关联?!”
朱瑙已开始饮茶,一旁的惊蛰忙接过话茬:“我听说前日岩脚村数百村民在州府门外大哭请愿,要求州府治理山贼之祸。岩脚村距离黑水村很近,如今黑水村被屠,下一个很可能就是他们。不止是他们,本州百姓人人自危,民怨滔天。再不好好治理山贼,百姓就要造反了。”
虞长明顺着惊蛰的话思索道:“治理山贼?以州府的兵力,他们根本不可能剿灭山贼,所以才想出了招安?”
说到此处,他顿时愕然:“难道官府还打算招安屠狼寨?!”
朱瑙慢慢放下茶杯:“以州府的能耐,恐怕确实会这么做。”
虞长明顿时大怒,重重拍桌:“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原先他只以为是他最近又收纳了一批百姓,让州府感到不安。所以州府招安他们,还在情理之中。可要是加上屠狼寨,就完全不一样了。
屠狼寨行事极为残暴,恶名传遍整个蜀地。莫说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其他寨子的山贼们也对其深恶痛绝。官府若要招安屠狼寨,必然会尽恕其罪!可他们罪恶滔天,如何能轻易宽恕?!
朱瑙道:“虞兄,我会尽快为你购置更多兵器,你加紧训练,多收些人马。”
虞长明听他突然提起这一茬,有些接不上。
却见朱瑙双眸微垂,喜怒未辨,低声道:“蜀中,怕要大乱了。”
“什么?他们全都拒绝了?”
州府衙门的二堂之中,刚从长明寨和屠狼寨回来的两名官吏正在向钱青叙职。
钱青问道:“他们有没有说,他们有什么要求希望官府满足的?”
派去长明寨的小吏颓丧地摇头:“虞长明看完招安檄文,只说了一个字滚。然后他们就把我押下山了。”
派去屠狼寨的小吏则双眼通红,悲愤道:“赵屠狼听我念完招安书,居然派人把我扔进粪坑里!!我被陷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们才把我捞出来!!”
钱青大惊。难怪他一直觉得四周有股粪臭味,原来是从这小吏身上发出来的。这小吏应是洗过澡了,只是被埋了两个时辰,已经腌入味了,洗都洗不干净。
小吏颤抖道:“赵屠狼还说还说”
钱青忍住捂鼻子的冲动,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带一桶屎回去,谁写的招安书,就喂谁吃下去!”
二堂乃是州府的文官们办差的地方,此言一出,堂内发出几声忍俊不禁的嗤笑声。
钱青猛地回头,文官们立刻埋头办公,把脸板得死死的。唯有一个脸色苍白、须发微黄的男子抬着头与钱青对视,眸色凝重。
钱青蹙眉:“窦子仪,你看什么看?没公务要办吗?”
窦子仪便是那日钱青提出招安之策后,再三反对的人。这几天钱青写招安檄文,命人去送招安书,窦子仪总用一副悲天悯人的眼神盯着他看,仿佛天马上要塌了似的。钱青被他这种眼神看得非常不舒服。
他的招安之策正在推行,只要能够先把两个大寨顺利招安,再想收服其他小山寨应当很容易。山贼之祸一旦平定,老百姓就能安居乐业,民间生机就能恢复。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奇策大略!他实在搞不懂窦子仪那种悲悯从何而来。是在嫉妒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