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渡微微一愣神,转头去看靠着他的徐州娇。
徐州娇也是一阵晃神,是呀,小橙子要回去他父母身边了。
徐州娇已经不是早朝上那个委委屈屈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怨恨小橙子,从本质上说,这是她的劫,小橙子是被无辜牵连的,他在保全家人和她之间一直想兼顾。即使没有小橙子没有答应梅妍,她也逃不过一劫,最后还会拖累小橙子的家人。
他一直渴望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一直在习字坚持给家人写信。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得不到回信。
如今他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伏罪,徐州娇也没了怨恨的理由。
她跟阴山渡说,她也想去送送他,送送那个在长乐宫可爱到傻乎乎的小橙子。
阴山渡领会了她的想法:“准了,普道长,你也跟着去一趟吧。”
“臣领旨。”
普通看着走到他身边的徐州娇,隐晦的点点头:“劳请德盛公公带路。”
“道长请跟老奴来。”
德盛在前带路,徐州娇与普通紧随其后。
小橙子还是被放在掖庭里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房间里,小蚬子跪坐他身边替他整理衣物。
整个房间里东西少的可怜,只有一张床,一个破破烂烂的桌子,两把凳子也是凳腿高低不一的,床少只有一床薄被。
据德盛描述,原本被打入掖庭的只有小蚬子一人,小橙子是主动塞银子进来的,掖庭里的奴才都以为他是脑子有问题。这间屋子是因为经常闹鬼,所以分给了小橙子小蚬子,屋子里原本什么都没有,是小橙子帮其他人干活一件一件淘换回来的。
掖庭总管瞧着小蚬子皮相好,三番四次要小蚬子服侍他,是小橙子以命相搏才保住了他,因得罪掖庭总管,他们二人的日子一直不好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小橙子开始用梅妍的名头说事,之后掖庭总管反而不敢再欺辱他们。
虽然欺辱的人没有了,可掖庭的日子实在太苦了,小蚬子的身子太差一直不见好转,小橙子便努力多干活想让他多休息,可小蚬子不愿意他一人劳累,拖着病体也要干活,两个小可怜虫就这么相依为命的在掖庭生活了三年。
“时间到了,小橙子公公该离宫了。”
不禄院的小太监来通报:“还请各位大人动身吧。”
德盛与徐州娇,普通,小蚬子一齐护送着小橙子最后一程。
因为不能走灯火通明的地方怕惊着贵人,所有人都是走的偏远的角落,柔弱的月光透过树叶照在宫道上显得格外阴森,仿佛有着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你,悠长的风声夹带着脚步声为这个年轻的生命送行。
宫外,小橙子的父母兄弟都早早站在门外等他。
他们脸庞低垂,周身都透露出一股无法抵挡的悲痛,听到车轮碾过的声音齐齐抬起了头,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向他们卑躬屈膝的行礼。
他两眼直勾勾的望着推车上的白布,脸上写满了沉重的哀伤。
“来者可是,小橙子的家人?”不禄院的小公公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寂静的深夜。
“草民正是。”
“小橙子因为构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普通急急打断:“小橙子因为在宫里做错事,所以身故。”
刚刚徐州娇不想小橙子的罪名公布在家人面前,急急地扯住了普通的衣角,她不想这家人的下辈子活在恐惧中。
普通完全意会了她的意思,截断了不禄院小公公的话,并包揽了剩余的活。
“小橙子平时为人本分,所以贵人准他回家安葬。”
“待我为他超度,你们就可以带他回家了。我乃是新入职的钦天监监正,这也是贵人的意思。”
普通余光看见徐州娇对他的感激。
两位老者闻言立马相互搀扶着上前,带着所有家人跪下,声音悲戕:“多谢贵人网开一面,也多谢大人。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三儿他在信里说,他做错了一件事要赎罪时,我们夫妇二人就知道会有此结果,谢谢贵人不与三儿计较,谢谢贵人。”
原本跪在尸体旁边的小蚬子听到他们说信,抬起头大喊出声:“你们既然已经收到了那么多信,为什么不给他回一封?你们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等你们的信,他以为你们舍弃他了,他以为他.....”
小蚬子捂住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小橙子的家人,有些话他不能说。
一个眼睛无法聚焦的老妇人,声音中饱含哭腔的回答:“这位大人,不是我们不给他回,一个字就要一两纹银,写满五十个字才给送,五十个字就是五十两,民妇回不起,真的回不起啊,我的三儿,是娘没用啊。”
泪水不断地从她脸上滑落,因为眼睛看不见,她甚至不知道儿子的遗体在哪个方向,老年丧子之痛,让她身处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