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知,你喝点粥吧。”
许岁安往电饭煲里倒了牛奶,又闷了一会儿,才盛出两碗粥,递给赵淮知一碗。
她端着粥,坐在他身边,小勺子拿在手里,两个人就那么安静地喝完了粥。
“我没和你说过我爸爸的事情吧。”许岁安停顿片刻,赵淮知看她双手环膝,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从重逢到恋爱,我们谈感情,谈生活和工作,这好像是第一次谈起家人。”
第一次气氛这么沉重。
“我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医生,他们其实每天都挺忙的,我小学时放寒暑假,不是在姥姥家就是在奶奶那儿,他们都是有时间就去陪我,或者休假才带着我,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一,那时候长大了些,知道他们每天忙得都是为社会、为人民的好事,心里骄傲又自豪。
“我爸从我懂事开始,每天都告诉我一句话,他说,如果平时上下学或者出去玩的路上看见他,不要主动和他打招呼,就当不认识他,好好做自己的事,他说,那是为了保护我。
他经常半夜才回家,或者半夜出去,有时间还会受伤流血,甚至还会住院,我妈每次都担心地不得了,嘴上骂他,可每天还是细心地为他整理警服,我那时候就坐在一边看着,但每次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爸警服上的警号,六位数,0,银质的熠熠生辉,很漂亮。
“我说我以后也当警察,让我爸收我做徒弟,和他一样立功拿奖,给许家争光,但是他说,人民警察努力工作,不是为了立功争光,是为了保护家国,保护人民……
“我初三那一年冬天,我爸说要出差,让我在家好好听我妈的话,但是后来,我没见他穿着那身藏蓝警服回来,是周叔叔,他直接把我从学校领回家的,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爸去世了,他殉职,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明明早就免疫了,但是刻意回想,用以前的美好对比,还是会难过。
赵淮知伸手擦她脸上的泪,抱着她安慰,“难过就不说了。”
许岁安摇摇头:
“我妈那时候很镇定,看上去不悲不痛的,她从容地主持葬礼,接待前来吊唁的人,直到葬礼结束,她坐在凳子上,问周叔叔,我爸的尸检报告结果,周叔本来不想说,但是拗不过我妈,他说,我爸身上有十几处刀伤,被毒贩一枪毙命,然后,我看我妈哭了,从没见她哭成那样,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也是。”
“赵淮知,你知道吗,我问过我妈妈,我说,爸这么不怕死吗,他丢下我们,不心疼吗?
我妈妈说,他怎么可能不心疼,他很爱我们的,可是,海州这个城市,位置特殊,包罗万象,上至富豪权贵,下到街头失业者,千千万万个家庭,不是只有我们幸福才叫幸福的,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还会是一样的选择。”
“岁岁……”
“赵淮知,亲人离开,始终都是心里最不想回忆的一根刺,我们是一样的,但是,”
她顿了顿,吻上他嘴角,
“这根刺,不能用来伤害自己,它应该是我们努力生活的动力,最起码,不能辜负以前的期待和承诺。”
赵淮知没忍住,低头回吻,“谢谢岁岁安慰我。”
“我们岁岁真的挺会安慰人的。”
他心情好了些,还是抱着她不肯松手,其实,只要她陪在身边说说话就好了,他要的不多,许多事情,一直都没什么倾诉的对象,他心理素质再好再坚强,也有绷不住的一天。
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不愿意示人,除了她。
“赵警官,时间不早了,既然我的安慰有效,那你今晚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努力抓毒贩。”
“好,那我今晚就不走了。”
“啊?”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不是说时间不早了吗?我就不回去了,在你这休息。”
赵淮知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钟表,看小姑娘一脸为难的模样,安慰道,“别怕,我睡沙发就好。”
“就是想和你多待会儿,不会做什么的,你如果不喜欢,或者觉得不舒服,可以拒绝我,没关系的。”
“那个……沙发不舒服,你睡那一间吧。”
她背在身后的手指了指电视机后的房间,又指了指阳台的位置。
“这个房子,是三居室的,当初装修的时候,我妈妈把那间留做书房了,就只剩这两个卧室,这间也一直有打扫,很干净的。”
“我去给你找床新被子。”小姑娘低着头往卧室走,声音小得快消失掉。
赵淮知没忍住,跟着她走过去,他靠在门框上看许岁安从柜子里搬出被子垫子和枕头,然后脱了鞋子上床,靠着墙边,她把垫子铺好,又整理了枕巾,然后下来,一转身看见他站在门口看自己,耳尖都红了。
“你还缺什么吗?我去给你找。”
她低着头,悄悄关上卧室门。
“岁岁有新浴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