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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来到了旅人树,康达祈求旅途一路平安。此外,他还祈求此趟旅行会有大斩获和大丰收,他把随身带来的鸡的一只脚绑在矮枯树上,任它振翅飞拍和咯咯乱叫,便和拉明踏上旅程。虽然康达没有回头看,但他知道拉明很努力地想跟上他的脚步,而且要使头顶包袱平衡——并亦要使康达不注意他。

一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棵低矮但结满串珠的树木旁。康达本想向拉明解释这种特异的树是表示附近住的人是曼丁喀族中的卡非人:他们是无宗教信仰的人民,成天抽着鼻烟袋和木制烟斗,也喝着蜂蜜啤酒。可是比此项知识更重要的是要训练拉明安静地行走。中午之前,康达知道拉明的腿和脚以及沉重包袱下的颈子一定痛得很厉害。但只有继续忽视那种痛楚才能坚定一个男孩子的精神和肉体。同时,康达也知道必须在拉明瘫痪之前停下来休息,否则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绕过第一个村落后,他们很快就摆脱掉那些跑出来观察他们的卡福第一代光着身子的小孩。康达仍然没有向后看,但他知道拉明一定是挺背且加紧脚步地跟着他,以向那些小孩子示威。但当他们远离那些小孩和村落时,康达的心绪就由拉明身上转到别的事情上。他又再度想到自己要做个鼓——像雕刻面具和物体形态的人一样得先在内心有个腹稿。他屋内已有一张处理过的小羊皮可做鼓面,此外他还知道有一个地方——就在妇女稻田后几步路的地方——可以找到最坚韧的木头来做个很坚固的鼓架。康达仿佛可以听到他的鼓击出来的声音。

他们一路来到了路旁有小树丛的地方,康达紧紧地握着他身旁所携带的矛戟,如他所学到的那样。他谨慎小心地继续走着——然后停下来静静地聆听。拉明瞪大眼睛地站在他后面,怕得不敢呼吸。然而,一会儿后,他的大哥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往前走,朝向几个男人唱着工作歌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和拉明就来到了一块空地,看到十二个男人正用绳索在拖一艘中空的独木舟。他们砍下一棵树,烧后把它的中心挖空,然后一路把它拖到河边。每使劲拖一段后,就接着唱下一段歌词,每一段都是以“全部来自森林而不是河边”做结尾。康达向他们挥手告别后,就继续上路,而且内心记下了一切。等会儿他想告诉拉明这些人是谁,还有为什么这些人做独木舟的树是来自森林而不是河边:他们来自凯伦万村,所制的独木舟在曼丁喀族中最具声誉,他们知道只有森林的树木才浮得起来。

康达一想起他们要前去会见那三位年轻人,内心就升起一股暖流。很奇怪的是,虽然他们以前从未谋面,但感觉却如同亲兄弟般。也许因为他们都是曼丁喀族人吧!虽然他们的语言和表达方式不怎么相同,但他们的内心和所流的血是一样的。如同他们一般,康达也决定离开自己的村子寻求他的财富,希望在下次大雨来临之前回到家。

接近午后祷告的时刻时,康达离开路径,来到蜿蜒于树林间的小溪流。他看也不看拉明一眼,就把包袱放下,开始弯下腰去舀水来没脸。他很有节制地喝水,在他祷告的当儿,他听到拉明头顶上的包袱“砰”地掉到地面。祷告完后,他跳起来想去谴责拉明时,他看到自己的弟弟很痛苦地爬向水边。但康达仍然厉声说:“一次只能喝一点点!”当拉明喝水时,康达决定在此休憩一小时。咬了几片食物后,他想拉明应该能够继续走到下一次祷告的时间——大约黄昏的时刻,然后他们两人一定会很渴望饱餐一顿和好好地休息一晚。

可是拉明竟累得吃不下。他瘫痪在原来喝水的地方,脸朝下,手臂向外摊开,手掌朝上。康达悄悄地走过去看他的脸,还好还没流血。康达假寐了一会儿,当他醒来时,就从包袱取出两份于肉。他把拉明摇醒,分肉给他吃。他们很快又上路了,循着来自巴拉的那三位年轻人所画的转弯处和路标走去。接近某个村落时,他们看到两位老祖母和两位女孩子带着一些卡福第一代的孩了们在忙着抓螃蟹,他们用手扑进河流内去攫取猎物。

接近黄昏时刻,当拉明开始不断地用手去撑头顶的包袱时,康达看到前头有一群大野禽盘旋俯冲到地里。他停住脚步,把自己藏匿起来,而拉明则立刻跪到旁边的树丛内。康达抿住嘴唇,做出雄禽的求偶声。不一会儿的光景,几只又肥、肉味又鲜美的母鸡振翅飞来,摇摆地到处走着。它们翘着首,四处张望,然后康达的一只箭“淋”地射穿其中一只。他扭掉鸡头让血流出来。当肉在火上烤时,他自己搭建了一个粗简的敲荫处,然后跪下来祈祷。他把沿路摘来的玉米穗烤了烤,再唤醒睡着的拉明。拉明一吞咽下食物,就又噗地倒到旁边的软苔藓上呼呼大睡。

在寂静的月夜下,康达抱住自己的膝盖坐着。土狼在不远处开始嗥叫。有好一段时间,他以分辨森林内的其他声音来解闷。其间他隐约地听到三次号角声,他知道那是下个村落的祭师用中空的象牙所吹出的晚祷呼声。他但愿拉明此时能够醒着听到这种像人声的鬼哭神号,可是他对自己笑了笑,因拉明从不去注意声音听起来像什么。康达祷告完后,也睡了。

太阳升起后,他们正通过这个村落,听到妇女们用木杵捣粗麦准备作早粥的韵律声。康达本可尝尝那味道,可是他们没有驻足。就在路径前的不远处另有一座村落,当他们路过时,男人正离开清真寺,而女人则在火旁忙着煮饭。再往前走时,康达看见前头有位老人坐在路旁。他喃喃自语,半身几乎全弯地在一张竹编的垫子上翻搅一些玛瑙贝。为了不打扰他,康达准备绕过去,但这位老人抬头看着他们,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走过去。

“我来自乌利国度内的古塔坑达村,太阳是从那儿的赛班尼森林里升起的,”他以高扬的破锣嗓子说道,“你们来自哪里?”康达告诉他是嘉福村。这位老人点点头:“我曾听过。”他说他在询问他的玛瑙贝,以得知有关他前往庭布图市的下一个指示,“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去看看。”但他心存疑惑是否有任何旅行者愿意帮他。“这位爷爷,我们很穷,但我们很乐意与您分享我们所拥有的东西。康达卸下他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些干肉给那位老人,他道谢过后就把食物放在膝上。

他望了望他们两人,问道:“你们是兄弟一起旅行吗?”

“是的,爷爷。”康达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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