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依!嗳依!”妇女们快乐的尖叫声传了出来,边舞边拍手。当康达的卡福那代人和那些在“裘裘鲁”受训期间转为十五岁成为卡福第四代的人在黎明破晓时分踏进村门时,人们纷纷从屋里笑眯眯地跑了出来。这些新生人走得很慢,带着他们所认为的尊严,而且不苟言笑。刚开始时,当康达看到母亲走向他时,觉得很想冲过去,而且掩不住地喜形于色,但他强制自己以同样的步伐继续前进。当嫔塔走到他面前时,她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用手爱抚着他双颊,口里轻唤康达的名字,泪水濡湿了她的眼。康达只能让她如此做一下子,便抽身走开,因他现在是个男人了。但他要细看母亲背后襁褓中正嚎啕大哭的婴儿,于是他把手伸到里面,用双手把婴儿抱出来。
“这就是我的弟弟,马地!”他很高兴地叫出来,把他高高地举在空中。
当他抱着婴儿,走向母亲的屋子时,嫔塔则笑逐颜开地紧跟在他身旁。他对婴儿扮鬼脸,卿咕地对他说话,又捏捏他那胖嘟嘟的双颊。康达不因心绪被自己的小弟弟占据而忽略一群光着身子、眼睛张得和嘴巴一样大的小孩子紧跟在他们身后。有两三个围在他膝边,其他的人则在嫔塔和其他妇人间冲进跑出的。那些妇人全部都惊呼康达看起来很硕健,而且也变得很有男人气概。他假装不去听,但那些话宛如音乐般地好听。
康达纳闷欧玛若去了哪里,还有拉明在何处——他突然记起拉明也许在外牧羊。他已坐在嫔塔屋内许久,但却没注意到有一位卡福第一代中较大的孩子一直跟着他进到屋内,而且现在正站在那儿,边注视着他边拉扯嫔塔的裙角。“哈罗,康达。”那位小男孩说。他是苏瓦杜!康达简直不敢相信。当他离家去接受成人训练时,苏瓦杜还只是在地上爬而已!除了他常不断地啼哭来烦康达外,康达从不去注意这个小家伙。现在,在四个月的时光内,他似乎已长高了,而且开始会说话;他已变得人模人样了。他把手上的婴儿交还给嫔塔,抱起苏瓦杜,把他高高地抛向屋顶,让他欣喜地大声呼叫。
当他见过苏瓦杜后,苏瓦杜就跑到外头去看其他的新生男人,屋内又鸦雀无声了。内心洋溢着欣喜和骄傲的嫔塔觉得不需要说话,可是康达却认为有必要。他要告诉嫔塔他多么地想她,回家后他多么地高兴、愉快。但他的舌头一时打结,说不出来。而且他也知道那不是男人应该对女人说的事——即使是对自己的母亲。
“我父亲在那儿?”他终于问道。
“他正在割茅草,准备盖你的屋子。’絮塔说。在兴奋之余,康达几乎忘记身为一个男人的他现在会有自己私人的屋子。他走到外头,冲向父亲曾告诉过他能够割到上等茅草的地方。
欧玛若看到他前来。当康达看到父亲开始走向他时,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们以男人的礼仪握过手后,彼此深深地看着对方——生平第一次以男人对男人的身份来看对方,康达觉得自己感情很脆弱。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欧玛若说——好像开始聊天气一样——他已为康达找到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以前的主人已结婚了,且另建新居。他现在想要检视屋子吗?康达很柔和地说他想,于是他们俩一起走。一路上大部分都是欧玛若在说话,因为康达一时仍找不出话来说。
这屋子的泥墙和茅草顶所需要的修补工作一样多。但康达几乎没注意到或是不在意它的残破,因为这是他自己私人的家,而且可以从母亲的住屋一路横过村子来到此处。当然,他不准自己把满意的情绪显露出来,更不能说出来。他只告诉欧玛若他会自己修补。欧玛若说康达可以补墙,但他想完成自己已开始修补的屋顶。他没有再多说,转身就走口茅草生长的地方——留下康达站在那儿。康达很感激父亲现已开始以男人的礼仪来对待他。
康达用下午大部分的时间走遍嘉福村的每个角落,让自己的眼睛看看所有亲爱的面孔,熟悉的房子和巢窟——村井、学园、面包树和木棉树。直到他开始向他经过的人寒暄问暖时,才真正了解到自己是多么怀念此地,他希望此时是拉明牧羊归来的时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尚未见到一位非常特殊的朋友,仅管她是个女人。最后——他不管那是否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他向尼欧婆婆的那间小屋走去。
“婆婆!”他在门口叫道。
“谁啊?”里面传来一声粗暴的回答。
“猜一猜,婆婆?”康达说完便走进屋内。
他花了好一会的工夫才能在晦暗的光线下看清楚尼欧婆婆。她盘坐在水桶边,把浸在桶内的面包树皮纤维抽取出来。她仔细地注视他一会儿,然后说:“康达!”
“看到您真好,婆婆!”他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