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达发现自己几乎是小跑步地跟在父亲的后面。他看到自己几乎要用两个小快步才配合得上父亲一个稳健的大步。大约一小时后,康达内心的兴奋几乎和他的脚步一样微弱。他感觉头顶的包袱越来越重,而他有个可怕的念头:假如他累得赶不上呢?他马上提醒自己紧跟父亲的踪迹。
当他们横过森林时,到处都有野猪钻到树丛下,鹧鸪鸟振翅飞起,而兔子跳开躲起来。康达执意要追上父亲,根本无暇顾及他事。康达膝下的肌肉开始隐隐作痛。他的脸直冒汗,他可以感觉头顶的包袱开始失去平衡,左右滑溜,因此不断地用双手去支撑调整。
过了一会儿,康达看到了他们渐渐接近某一小村落的旅人树。他纳闷那是什么村落,但他深信只要父亲说出来,他一定知道。可是欧玛若自离开嘉福村后就没说过半句话,头也不回。几分钟后,康达看到冲出来看他们的——如同自己以前也如此做过——是一些卡福第一代光着身子的小孩,他们又是招手又是呼啸。当他们走近时,康达可以看到他们张大眼睛地看着一位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与他父亲共同出游。
“你们要去那里?”他们连跑带跳,叽哩咕噜地跟在康达左右问一大堆问题。“他是你爸爸吗?”“你是曼丁喀族人吗?”“你的村落在那里?”康达虽然很疲惫,但觉得表现自己的成熟也很重要,所以根本不理睬他们。在每棵旅人树附近,道路就会分岔开来,一条往村中,另一条则绕道。所以假如路人不打算进入村中办事,就会绕道而行,这不会被视为无礼。当欧玛若和康达选择了绕道的那条岔路,那些小孩很不悦地叫喊。但那些坐在面包树下的人只对这两位旅行者抛了一眼,吸引他们注意的是一位史官正大声演说有关曼丁喀族的伟人。在伯父新村落的祝福典礼中,一定会有许多史官、歌手和乐师——康达这样想着。
汗珠开始流人康达的眼睛,他不得不一直眨眼来阻止那种刺痛。自从他们启程到现在,太阳才横过半个天空而已,可是他的腿已痛得不听使唤,头上的包袱也变得好沉重,因此他想他大概无法完成此趟行程。当欧玛若突然停下,把头上的包袱甩到路旁一个清澈的池塘边时,康达内心升起一股惊恐。他停了一会儿,想试着控制抖动不稳的双腿。他把包袱取下,但包袱却从指间滑落,“嘭”一声掉了下来。他觉得很羞耻,因他知道父亲一定听到了,但欧玛若只是跪在岸边灌水,好似儿子不在身边一样。
康达没意识自己是多么渴。他蹒跚地走到水边,试着要跪下喝水,可是他的腿不听使唤。徒然地试了又试后,他最后趴下来,用手肘撑住自己,勉强能把嘴巴放进水里。
“喝一点就好。”这是自他们离开嘉福村后父亲第一次对他说话,因此惊吓了康达。“吞下一点,等一会儿再吞多一点。”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气他父亲。“是的,爸爸。”他想要说,但没有声音出来。他设了一些冷水,吞了下去。他使自己稍等一会时,简直快要急坏了。再多啜了些水后,他坐了起来,在池旁休息。一个想法突然浮现脑际:成人训练一定是如此。然后,他坐着睡着了。
当他醒来要上路时——他不知沉睡了多久——欧玛若已不见踪影了。康达急忙纵身跳起,看到附近树下有个大包袱,才如释重负地知道父亲没有走远。当他开始四处顾盼时,才猛然感觉到全身的酸痛。他伸了伸懒腰,肌肉还是痛,但比先前好多了。当跪下来要再多喝几口水时,康达从静止的水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削瘦的面庞、大眼睛。大嘴巴。康达对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咧嘴露出自己的牙齿,他开始止不住哈哈大笑。当他抬头时欧玛若就站在他身旁。康达跳了起来,觉得挺尴尬的,可是父亲的注意力似乎不在此。
坐在树荫下,两人都一言不发。猴子在顶上叽喳乱叫,鹦鹉也啁嗽啼鸣。他们从包袱内取出面包来吃,外加四只肥大的烤野鸽——那是康达在睡觉时,欧玛若射下来烤的。当他们吃时,康达心里告诉自己假如有机会,他要表现给父亲看,让父亲知道他也会射杀猎物,烹煮食物,就像他和卡福的玩伴在树丛里所做的那样。
吃过后,太阳已横过四分之三个天际,所以当他们重新整装,架上包袱,踏上另一段旅程时,天气已没那么热了。
“‘土霸’曾乘着船从一天行程外的地方来此。”当他们走了好一段距离后,欧玛若说道,“现在是白天,我们可以看得见,可是我们必须避开草丛,里面可能藏匿着意想不到的东西。”欧玛若的手碰触着他的刀鞘和弓箭。“今晚我们必须睡在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