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越芽把董芝芝的手机号码抄在笔记本里。
看了眼时间，她赶紧把剩余的地拖完，去准备晚饭，李大莲说过要回来吃晚饭的。
做好两菜一汤，越芽刚端上桌，李大莲踩着点回来了，她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手上还大包小包的，一进屋，她就扯着喉咙叫道：“越芽，快过来！”
越芽放下盘子，擦了擦手，应声过去，帮她卸下手上的行李。
李大莲呼地喘了口气，闻到菜香，往餐桌走去：“唔吼，好香！菜做好了？”
越芽放行李，讷讷道：“嗯，做好了。”放好后，她象征性地问，“阿姨，您这次旅游好玩吗？”
李大莲已经一屁股坐在餐椅上，拿着汤勺喝汤了，含糊着说：“还不错呢，挺开心的……快给我盛一碗饭来，饿死了。”
越芽跑去给她装了一碗白饭来，李大莲接过去，配着菜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说：“外面那是好玩的，就是吃的不好吃，还没你做的好吃，还死贵死贵的。”
越芽笑了笑：“阿姨您喜欢吃就好。”说完，她去沙发那儿，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信封，回来递给她，“阿姨，这是助学金。”
李大莲见状，立马放下筷子接过，她笑逐颜开：“越芽啊，来坐下来一起吃吧。”
越芽愣住在当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李大莲在一旁催促：“快去盛饭过来吃啊！”
眼里光芒闪烁，越芽哎了一声，去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她很久没跟李大莲同桌吃饭了，十分得不习惯。
李大莲完全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叽里呱啦说着他们团去了哪里玩，路上有多好玩。
看来她对这次的旅行还是很满意的。
因为李大莲的好心情，家里的氛围难得的没那么压抑了。
医院走廊里，白色的顶灯反射在白色的地砖上，形成一上一下两条光带，它们向前无限延展，将走廊分裂成两个空间。
卓非寻抱臂胸前，靠在白色的墙上，脸上是不符年纪的冷漠，他双眼微眯，好像在看着空气。
他穿着一身休闲黑衣，在这个白色空间十分突兀。
“非寻，你外公醒了，他叫你呢。”
突然有人在叫他，卓非寻转过头来，是他的舅舅。
“嗯。”他轻声回应，抬脚走进病房。
单人病房里，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老人，他戴着呼吸机，正斜着眼，翘首以盼地望着门口，看到卓非寻的一瞬间，他浑浊的双眼突然精光闪烁，嘴巴张合想说话。
“爸，您别急！”旁边的一个妇人赶紧劝他，她是卓非寻的舅妈。
卓非寻走到床边：“外公，我来了。”
老人激动万分，他胸膛起伏，动了动手指。
卓非寻垂眼看了他几秒，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握住那只枯槁的手，他微笑着说：“外公，您好好休息，我会陪着您。”
这时他舅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个医生。
主治医师走过来看了看，见床上的老人哀求般地看着他，拼命地努嘴。
医生叹了口气：“只能说一会儿。”看到老人点头，他才把面罩拿开。
面罩一摘，老人呼吸艰难，突然放大的呼哧呼哧声，像一把老旧生锈的锯子切割着空气，他殷切地看着卓非寻，嘴巴张合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几个字：“小寻，要，好，好的……”
卓非寻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枯手，声音微颤：“好，我会的，您放心吧。”
老人听了，如释重负一般，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医生赶紧给他戴上面罩。
从医院回到家，卓非寻看见屋外停着一辆商务车。
顿时，他冷漠的脸碎裂了一般，眼里射出不属于一个少年人的寒芒。
他大步走进屋内，果然，大厅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端着茶杯啜饮。
卓非寻冷喝：“你来干什么？！”
男人吓了一跳，脸色有点难看，他放下茶杯，想做出一个父亲的气势：“非寻，我，我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你外公怎么样了。”他心里有点虚。
卓非寻噗嗤一笑，他居高临下，极其讽刺地斜睨着沙发上的男人，好像看着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被这么毫不留情面地盯着，卓父心里怒火腾起，却硬是捏着拳头，压了下来没有发作。
他自知他没有立场来教训面前的这个孩子。
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不想见这个亲生儿子，他的眉眼长得特别像他的妻子，每次看到他，他心里就满是愧疚和自责。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不愿意承认的，他害怕自己的这个儿子。老子怕儿子，这要是说出去，别人得笑掉大牙。
卓父咳了一声，尴尬道：“非寻，我看你还好，那就好，呃，还有，我来是想问你过年是在这里过，还是回上海？”
卓非寻冷冷地看着他：“那当然是回去，那是我的家。”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卓父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点了点头：“……好，那我知道了……”他还以为他肯定不愿意回去的。
不过，他这个儿子一向难以把握，他也习惯了。现在就是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差了，他坐在那里暗自为难。
卓非寻看他屁股好像粘在沙发上一样，不耐烦道：“卓天，你还要坐在这里多久？”
“我，我马上走……“他的父亲卓天，慢慢站了起来，一脸难堪，“非寻，你那个，照顾好自己，我……”
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等他说完，卓非寻上楼回房去了。
卓天在楼下听他砰的关上房门，无奈叹了口气，才出门上车走了。
仰面躺在床上，卓非寻听着外面汽车发动，接着远去的声音，突然间想起了越芽。
他眉心紧拧，不理解在这种时候怎么想到了她，在见了那个他最恨的人后，怎么就突然蹦出她来了？
不想这两个人有什么关联，卓非寻甩了甩脑袋，却没什么用，脑海里还是那个有点畏缩内向的女生。
算了，想就想吧……不知道她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