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朝云回到孟乐县的时候已是深夜,由于天色太晚的缘故,宋家寨的众人暂时在城外歇脚,并未进入到县城内。毕竟这阵子涌入县城内的难民实在太多,城内也难找到块地方安置这许多人,倘若这些难民只是待个一两个月,那还好说,可一旦要长久安置,这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宋文通、宋文忠两兄弟没有进城,留在城外安置宋家寨的人,何冲则带着乡勇回到山神庙休憩。目前这些乡勇的处置同样是个大问题,虽然他们在何冲的带领下,暂时为县衙办事,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说到底他们是农不是兵,现在没地、没钱,只是在特殊时期凭借着一时的血气与武勇,跟着官府混一口饭吃,可一没饷银,二没抚恤,每个人家里都有几张嘴要吃饭,单靠姜朝云从四大豪绅那里借来的粮顶多撑个三五个月就得见底。
更何况这一万担粮并不全花在孟乐县,姜朝云从中划了一部分送到隐龙涧部—毕竟隐龙涧那边还有二百来号人得吃饭。人家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这要是连饭都不管也太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按照姜朝云的设想,兵贵在精不在多,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将这支乡勇打造成军队。一则军队冗杂并不是好事,二则这些可都是青壮劳动力,其中不少还是工匠,不管是发展农业还是工业都需要人口,他可舍不得让这些人上战场送死。
而且和隐龙涧的蛮卒,瓦子寨的悍匪比起来,这些乡勇的战斗力差得太多。目前之所以让何冲带着乡勇展开行动,一个原因是因为眼下确实无人可用,另一个原因是蛮卒与悍匪目前还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起码他得做做样子。
眼前的形势对姜朝云而言,乍看之下一片大好,要粮有粮,要人有人。可姜朝云清楚,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隐患,而且留给他的时间可不多,他得尽管将孟乐县经营起来,若不然南疆局势有变,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怪大家都更愿意当欺男霸女、贪赃枉法的县官,不用动脑子。”姜朝云骑在马背上,穿过前方的巷子便到县衙了。在他的身边是黑二和两名随从。
这两名随从是李玄甲挑选出来派来护卫他的。
用李玄甲的话说就是:“老子可是把宝押在你小子身上了,你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子岂不是白白忙活?”
至于李玄甲本人,则另有要事去办,并没有留在他身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姜朝云看向天空,月华暗淡,星光寥落,四下里安静极了。
“现在是……四更天了。”黑二刚好听到不远处传来梆子声,有人拎着灯笼,敲着棒子走过来,他认得此人是更夫,当即回答说道。
“四更天……丑时了么?”姜朝云紧了紧衣襟,晚风吹来有些清冷。
就在一行四人准备进入巷子之际,黑二猛的看向右侧,他怒斥道:“谁在那里?”
随着他这声呵斥,姜朝云立刻看过去,只见在沿街屋顶的檐角附近有一个黑衣人正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看,黑衣人蒙了面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在惨淡的月光下他的目光显得阴鸷。
在察觉到自己暴露以后,黑衣人沿着檐角快速的离开。
“想走?”
黑二盯上黑衣人,立刻追了上去。他的动作敏捷,速度很快,在冲进巷子的时候与迎面走过来的更夫撞了个满怀,更夫“哎哟”喊了一声。
不过黑二并未停步,一路追了上去。
“老丈,您没事吧?”姜朝云下了马,他上前去扶起摔倒在地的更夫问道。
更夫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他的身材佝偻,背驼得厉害,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粗麻布衣服。他的头发花白,前额的头发几乎遮住了眼睛,他走起路来颤巍巍的,一身骨头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