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出嫁了。
村里凑钱借了套粉色的嫁衣,没有放炮竹,没有请宾客,也没有喜糖,唯一的嫁妆是找镇上的绣娘做的一张盖头,送到一间别院里,成了镇长少爷家的第十八房小妾。
她化着精致的妆面,深情却如枯槁般,紧紧握着宿织的手。
王少爷自那日见了她一面后,回家就病得很重。好几个大夫去瞧,出来后都摆摆手,说是心病,无药可医。
老夫人心急如焚,头发都愁白了几根。
镇长倒是加了双倍的银子请了个巫医,面容被黑色大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小老头抚着白须,好几张符箓化入水中,一言即定了他的病症:相思成疾。
镇长听后,立刻联系了媒人去村中瞧两眼,一听说她容貌姣好,还会读书,当场拍板做主,将芳芳给纳了回来。
可身为姐姐的宿织容貌有残,除了一身异于常人的力气外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得到了一份灶房里添柴丫头的工作。
老夫人性子高傲,对芳芳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的。而王夫人更视她为眼中钉,每一日都要她做了枕头香囊,或是亲手抄的佛经,为夫君祈祷早日康健。
夜间,芳芳疲惫地回到别院,宿织都泡了明目的菊花茶。
宿织心疼不已,可芳芳却一笑置之:“至少咱们现在住上了大房子,每顿也能吃上热的饭菜。小时候,一直都是姐姐为我忙前忙后,挨了很多打,现在总算能帮到姐姐了。”
可是你并不开心啊。
宿织心中有些堵,同时又很纳闷。
在她看来,邪魔外道与这个睡颜恬静的女孩,应该扯不上半点关系才对。
让她与魔修合作,以吸取全镇人的精气交换的,会是什么呢?
很快,宿织就明白了。
因为王公子只在留宿芳芳院子里时还算正常,其他时候,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几日,更是一天比一天的虚弱下去。
镇长忍了好几天,又把那巫医召回来问话:“不是已经如他的愿,纳了他的心上人吗?我儿的身体为何比之前还要不好?”
巫医掐指一算,又在房子四周看了圈风水,迟疑着不敢说。
王夫人向来性子急,见状绞着手帕道:“直说就是,银子又不会少了你。”
直到巫医喝了两盏名贵的茶后,才神神叨叨地开口,说是有个白狐化身的美人儿,吸了贵府少爷的精气。
一群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芳芳身上。
白日里宿织需要上山拾柴,此刻并不在她身边。芳芳手足无措地站在最角落里,王夫人最痛恨她这幅弱柳扶风的模样,上去就重重地给了她一巴掌。
她大声嚷嚷,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我早说了这不是个善茬,进了咱家宅子,早晚要出大事。”
其他房里的姨娘也早看不惯芳芳那一双勾人又上挑的眼尾,开始窃窃私语,“听说,最开始就是她不安分地勾引,夫君才会被她迷了神智呢!”
芳芳想说我没有。可她一个人的声音太弱小,也没有人在乎。
老夫人的拐杖一敲地面,神情严肃。
她看着芳芳:“老身活到这个岁数,唯有一个儿子。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变的,府上都留不得你了,你今日收拾一下,老身会安排车马,遣送你回娘家。”
她被休弃了。
还是以克夫的名头。
芳芳手脚发软,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她跪下来,拽着老夫人的裤脚:“老太太,我不是妖孽,我也没有要克夫君,更没有勾引过他,我可以离宅子远远的,也可以去深山礼佛,求求您,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会死的。”
人群中不知哪个姨娘嚷了一句:“那你可曾想过我们其他人,也会为了家宅不宁而担惊受怕!”
不管芳芳如何恳求,最后仍被押上了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了那个如噩梦般徘徊不去的草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