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岛优希快步奔跑在田埂之间,只属于巫女的红色绯袴与洁净的白衣正随着她的动作随风摆动,宛如一只闯入早春的蝴蝶。
她那宛若荷藕般雪白的玉臂与脚踝随着她那轻快而灵动的步子时隐时现,随着少女的足迹掠过田野,那些残留着少女那洋溢着生命活力且带着些许香甜的荷尔蒙气息引得每一个路过的男子不由得驻足回首,即便是那些早已古井无波的云游僧侣,也难以自制地在嘴角挂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这个年纪的少女本就是最魅力四射的时候,更何况加岛优希现在早就出落成她们这个小地方有名的大美人了。
只可惜加岛优希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早就是不知多少青年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这个事实,她总是和往常一样,宛如一缕永远也抓不到的风一般在道路上掠过,为与她擦肩而过的少年们留下一个令他们念念不忘的背影。
“优希,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神社那边有什么急事吗?”路边,背着农具的大婶看着优希笑道。
“哥哥终于来信了!”加岛优希放慢脚步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信封大声地说道。
“啊,是你哥哥啊,据说他在城里当了大官。儿子这么有出息,女儿又生得这么漂亮,你妈妈可真是有福气啊。”大婶的眼睛中透露出羡慕的目光,喃喃地说道。
“毕竟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年纪不大就死了丈夫,菩萨多帮帮她们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大婶一旁的另一位村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说得也是,倒是还有啊,加岛家的儿子不是在城里当了大官吗?怎么没把他母亲和妹妹都接到城里去住啊?”大婶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地对一旁的村民小声问道。
“加岛家的儿子据说当的是武官,现在正在外国打仗呢!可能确实不太方便吧。”
“打仗?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说大陆北边那群叫什么基什么夫的蛮人?我和你说啊,我听我儿子和我讲,那些北边的那群洋鬼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据说这次打仗就是因为那群人想欺负我们,让扶桑给他们进贡童男童女。”
“嗨,这群西洋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反正官老爷们都说他们是怪物那就是吧,我们考虑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可不是吗?我只是担心加岛家的儿子,现在他们家就他一个顶梁柱了,若是叫那些蛮子给吃了可怎么办啊?”
虽然农妇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极小,但对加岛优希来说,这些话却一个不漏的进入她的耳朵里。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加岛优希与哥哥加岛宏似乎有着类似的天赋,就是那极强的第六感与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得越发敏锐的五感。到了现在,对于加岛优希来说,在她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几乎都逃不过她的感知,以至于她甚至能借此做出一些类似于预言的行为出来,神社里的宫司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加岛优希的这个被他称为通灵的天赋才特意亲自拜访加岛家,那时的加岛宏早已加入军队,当宫司来访时,加岛优也希望能借此为她亲爱的哥哥祈福,便答应了宫司的邀请,在他的神社里当起了巫女。
“不会的!我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现在他肯定正坐在他的钢铁盔甲里面和坏人战斗!”加岛优希听着农妇们的窃窃私语,不满地撅起嘴反驳道,农妇们完全想不到加岛优希能听见她们的对话,不由尴尬地撇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农妇们的闲谈令加岛优希的心情有几分低落,她才不相信那些北边的蛮族能伤害到她那温柔体贴的哥哥。在加岛优希看来,现在的哥哥早就已经是曾经她听过的那些讨鬼传故事里的英雄主角,无论经历有多么曲折,哥哥都一定会像故事里那样带着战胜恶鬼的消息安全地回来。
加岛优希想象着哥哥回来时的情景,回忆着哥哥温暖的怀抱,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家门口。
推开房门,加岛优希看到母亲正跪坐在神像前,加岛优希知道,这是母亲惯例在为身在战场的儿子祈福。
母亲的头微微垂下,轻轻闭上的眼角浮现出几丝皱纹。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能从轮廓中推测夫人年轻时的容貌,看来加岛宏与加岛优希都遗传到了母亲的外貌,母亲纤细的手指正合十贴在一起,她表情虔诚,嘴里念念有词。
加岛优希安静的坐在母亲身边等待着母亲的祈祷完毕,随着母亲重新睁开眼睛,加岛优希微笑着拉起母亲手,说道:“母亲,哥哥来信了。”
“是吗?”母亲的脸上挂起一抹微笑,她欣喜地从加岛优希结果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并轻轻地从中取出那张信纸,然而当她展开信纸后却又尴尬地一笑,把信纸递给加岛优希,说道:“优希,你快给我念念,宏在信了都说了些什么。”
太久没有接到加岛宏来信的母亲似乎是乐昏了头,她都差点忘了自己不识字这回事了。
加岛优希接过信纸,与曾经加岛宏恨不得把信纸的每一个角落都写满话的信纸不同,这一次,留有大片空白的信纸上只潦草地写着一句话:“儿无事,母亲勿念。”在信的结尾,落着加岛宏的姓名。
加岛优希看着空荡荡的信纸,感到有些失落,等了这么久,哥哥就只有这么一点话要和家里说吗?
“宏都说了些什么?”然而母亲却并不知道这些,她依旧只是满怀期待地向加岛优希问道。
“哥哥说他托母亲的福,现在一直平安无事。然后就是要母亲您保重身体,不用担心他,吃穿用度不用您操心,其他的就又是哥哥像以前一样那些掉书袋的话,我也不太明白。”加岛优希迅速隐藏起自己的失落情绪,微笑着对母亲说道。
“就这样吗?他没说他多久能回来?”母亲的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一些失落。
“哥哥提到过战争就快胜利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加岛优希将母亲楼入怀中微笑着安慰道,就如同曾经哥哥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抱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自己一般抱住有些失落的母亲。
“能平安回来就好,能平安回来就好……”母亲低声叨念着,充满忧虑的眼神不住地看向神龛中那满目慈悲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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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加岛宏从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时,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正身处佛国。
然而队友惨死的画面依旧还历历在目,这些经历正化为刻入灵魂的伤痛,在无数个血腥的梦境中提醒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依旧发生在他无比熟悉的人间。
也许对于士兵们来说,幸存,这个字眼并没有听起来那般美好。在某些时候,当生者被死者的幽灵纠缠时,死亡不失为一种解脱。
加岛宏没有去询问究竟自己是怎么获救,对于那一天发生的事,他只想赶紧忘掉,无论是那台白色随动装甲为他带来的恐惧或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队友阵亡的无力感,然而这些东西似乎都化为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加岛宏濒临崩溃的精神。
身体上的伤痕很容易愈合,但来自灵魂的伤痛只会长久地跟着它的宿主。这些伤痕是医院无法医治的,它的愈合只有依靠加岛宏自己。
回到部队的加岛宏被晋升一级,并作为老兵开始领导自己的小队开始作战。
今天是他自离开医院来一次坐上随动装甲,并第一次带着自己的小队前往战场。
分配给加岛宏的手下几乎都是刚从本土的学校里刚毕业的新兵,新兵们很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出阵,他们坚信着这将是他们那在未来会越来越厚的功劳簿上的第一笔。
加岛宏听着新兵在无线电中交谈,早已被伤痛折磨的有些麻木的心似乎感到有些触动,这些年轻的声音混杂着紧张与期待,就像是加岛宏第一次出击时那样,只不过那一次有着寺崎弥里中尉的柔声安抚,这一次无线电中只有不稳定的电流发出的杂音。
“中尉,小队成员都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动!”一个年轻的女声从无线电中传出,她的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紧张。加岛宏皱起眉头地在记忆中寻找着对方的名字,那好像是一个叫鹿岛由姫的新兵,她是自己手下这批新兵里成绩最好的那一个,也是自己这支小队的副队长。
“鹿岛,放松些,只是一个简单的追击任务罢了。”加岛宏柔声安抚道,这个有些女孩让他想起了家乡的妹妹,不知道优希与母亲在家中过的怎么样。
“是!”队长的安慰令鹿岛由姫受宠若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加岛宏与她想象的那些严厉而粗鲁的上级完全不一样,加岛宏所表现出的温柔与体贴比起军队里的长官更像是小队里关爱晚辈的大哥。虽然与加岛宏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鹿岛由姫还是不由得对这位长官生出一些超出上下级之间的好感。
“出击后注意跟上我的行动,像平时训练的那样就能活下去。”加岛宏的声音在剩下的几台浪人的无线电中响起。随着加岛宏的随动装甲率先离开机库,浪人们鱼贯而出,向着他们寻求荣耀的第一战奔去。
这次战斗的任务目标是协助步兵追击一些溃败的敌人,痛打落水狗,这种工作对于随动装甲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任务,想必上级也想到这是这位昔日王牌的回归后的第一战,故专门挑了个简单的任务让他练练手。
浪人的速度很快,加岛宏的小队没费什么力气就捕捉到了任务简报中那些溃散步兵的身影。穿着基斯里夫军服的身影出现在加岛宏的监视器中,他没有在那些溃兵身上看到任何重武器,光凭借步兵手中的那些轻武器几乎没有对随动装甲造成伤害的可能性。
加岛宏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加岛宏很清楚。昔日队友被那台白色随动装甲屠杀的画面重新浮现在脑海,一瞬间,加岛宏突然觉得自己和那台疯狂的随动装甲一样恶心。但上级的命令是不留活口,加岛宏没有选择,他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这是战争,在战争中无论用什么手段消灭敌人都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