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文理分科,重组班级,所以学校对学生的住宿做了调整,以便于管理。我和陈楚雄,汪鸿仍然住一个宿舍,沈元华不幸被留在了理科普通班,李晨曦则去了文科普通班。所以在开学那天他们就收拾东西走人了。另外,我们宿舍入住了班上一个叫马泽民的同学,还有两张床位空着。
有一次,陈楚雄又躺在床上翻起了他的那本相册。汪鸿趁他没防备便夺了过去,发传单似的叫嚷开来:“快看,快看,有人艳遇了哦……”陈楚雄愤然而起,赤裸着脚在寝室里追逐汪鸿,夺它不过之后,便使出阿Q精神道:“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拿去看吧。”从此,他的相册便在我们之间传开了。不过,为尊重他,和谐共处为宜,汪鸿以“在他人不得已而同意的情况下,窥窃他人隐私且不外扬非侵犯他人隐私”为不成文的法律条文,要求我和马泽民一同与陈楚雄立下誓约,表示决不将相册及其相关信息传杨开去。因此,陈楚雄仿佛将我们三个视为他肚里的蛔虫,与相册相关的秘密,他也毫不掩饰地向我们谈开了。寝室里因此弥漫着彼此信赖的气息,舍友间坦白开来,有些与“地下工作”有关的事情,也彼此开诚布公。
教师节的前一天晚上,从谈论晚会开始,引发了全宿舍四人的一次兴致勃勃的卧谈会。
汪鸿向陈楚雄打趣道:“遇到了新欢,该把原先的忘了才是。不过,那些染上怀旧病的人,总会抱着新欢,却忘不了旧爱。”
汪鸿八成是在嫉妒陈楚雄桃花运旺盛,对旧的念念不忘,还能与谢小娇谈起了恋爱。
陈楚雄似乎看出了这点,反驳道:“怀旧只因痴情。这怀旧并非他只会爱一个人,表现在他对现有恋人的态度上,便是记住已经失去的那个人,而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因此,怀旧的人痴情而用情专一,不像有些人,与对方拥抱的同时,在对方背后和第三个人接吻。”
我意识里像是不自然地鼓起了掌,心里称赞他这一席话说得精辟在理,只听得汪鸿翻了个身,接话道:“其实两者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如若没有第三者,又何来新欢旧爱。所以,你纵然怀旧,仍无异于那个‘拥抱着对方的同时,在对方的背后和第三者接吻’的人。”
汪鸿没对这所谓的“本质”做出解释,马泽民解释道:“怀旧的人如果喜欢上了第三个人,只需先和对方劈腿,之后有‘新欢’便可成为冠冕堂皇的事情了,所以并不用情专一。”
“照你这么说,爱情就像请客吃饭那么随便,可以见一个喜欢一个了?”我反问道。
汪鸿回道:“可以这么说,爱情并不伟大——除非你非要对它钻牛角尖——我是说,那些因一方的不懈追求而最终走在一起的感人的爱情,其实一开始都多少有一点两情相悦的成分——爱情,是不可以强求的……”
这阵势似乎对我不利,陈楚雄已然调转了枪口,说道:“是啊,有人说爱情就像拉皮筋,不愿放手的人总会受伤的。而不愿放手的人,多半是初涉情场或者对爱情尚存纯真之心的人,他们不像已是情场老手的人一样,对爱情的破裂看得开、放得下,也对其玩转得游刃有余。所以,情场新手和情场老手恋爱,注定是伤得最深的那个。”
“那么——你一定深深地受过伤,因为你总是拿着人家的照片在看。”马泽民对陈楚雄道,“哎呦,有人要遭殃了——碰到了不愿放手的情场老手。”
我想马泽民此时要是遇到谢小娇,一定会力阻她跟陈楚雄来往。
陈楚雄无奈地叹气道:“唉,过去的事情既然已成为记忆,那就让它存留在记忆里好了,你们又何必再提呢——何况那个时候懵懵懂懂的,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其实过去的事情并非没必要再提,相反,过去的事情往往被美化之后提出。我们在追忆时,即便对于那些曾经为之痛彻心扉的事情,也会觉得是美的。因为追忆的时候,我们不再被当时的情境所困,而能以一种已然的客观态度去审视那件当时我们无法接受的事情。爱情,在成为过去之后,似乎都是美的,所以有人说,即便只是暗恋,也会美得让人落泪。
话题又扯到班上的女生来了。陈楚雄无话可说,因为他的话只能围绕着谢小娇,且经不起夹击,再者,男人在谈到自己的女人时,一般都会保持沉默。不过,谢小娇还不至于让陈楚雄陷入沉默;我尤其厌恶有人将自己的女友称作老婆,提前在称呼上享有做丈夫的权利。
汪鸿演说似的自白一番后,仿佛负责审讯的警察官逼供一样向我问道:“玉鸿,你看上谁了?说来大家听听!”
我做贼心虚似的从一大堆话中挤出几句来:“其实袁兰兰蛮不错的,温文尔雅,多才多艺……”我有些兴奋起来,对着天花板做起了白痴梦:“嗳,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你时,会有怎样的表现?告诉你们,课间——尤其是轮到我坐在靠窗那边的时候,我发现她不时地回过头来看我,那眼神——飘忽不定,好像隐藏着什么让人无法琢磨的秘密。有一次,我们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视线交错的刹那,我发觉她的视线立刻游移开去,同时她腼腆地侧过头去,接着闪电般地回了教室。我在想,之前她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