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我的手基本康复,但仍然不宜活动,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都是站在教室外的走道上看其他同学做课间操过来的。最近几天,我才勉强下去站站队,做一些小弧度的简单动作,多数时候还是像个木头似的站着。像那些跳跃运动之类的我是不做的,而且也很少有同学会将它从头到尾地做完,除非是有巡视的老师或班主任在场的时候。
我有个习惯,在这个习惯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我却也没有挖空心思,非要去弄清楚它究竟是什么——我一股脑儿地沉浸在学习中了,那个习惯所隐藏的东西,似乎只在潜意识里作祟。每次课间操结束,我不是加快速度走上几步,就是放慢速度走上几步,而后才按正常的速度往教室里去。是的,每当我走在袁兰兰前面的时候,我总能放慢脚步,等她走上前去;当我走在她后面的时候,我也总能加快脚步跟上她去。这样,我便能一直看着她直到教室门口。但我却不敢打搅她,我们之间最美的距离,似乎就是那一抹倩丽的背影和默默注视的那双眼眸之间的距离。
这天我没机会那样做了,但却恰巧和她碰了头——我们在展览室里相遇了。那一刻,我的心却不像以往那样砰砰乱跳,就像一只刚刚被带回家里的小猫,在与主人的相处中渐渐由陌生而远离变得温顺而亲近,甚至产生了依赖感。我知道,或者只是猜想,我们之间已经由固定的距离相向而行,是的,那或许就是心与心之间的相互靠近,亦或是彼此吸引。
刚刚做完课间操,汪鸿便拉着我要去展览室里看看。我被他拽着去了。“玉鸿,走,瞧瞧去。”他说。
我跟着他来到展览室门口,见里边挤着好多人。因为展览室不大,而看的人又都这个时候一窝蜂地涌来,所以里边甚是热闹。我一面随他走了进去,一面护着左手臂。展览室中间有两块展板,上面全部贴满了同学们的钢笔字、素描和小幅彩画;墙壁上全部挂满了大幅的书画。关于书法,有一个字的,如“福”字,也有一两句诗的,如我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关于绘画,有“山间清泉”、“寒梅映雪”和“猎鹰展翅”等。
进了展览室,我和汪鸿便分开了。我把展板上的粗略地扫了一遍,回到门口,门口右边的那幅画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只形象逼真,栩栩如生的猎鹰正从高空箭一般地射向枯草中的一只野兔。我在那幅画前逗留了几分钟,但我相信我看的不是门道,而只是热闹而已。所谓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这样的一副作品,自然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的,也只有内行人才懂得鉴赏这样的作品。
我沿着墙边看了半圈,来到我的那副字前,想起了我初中时候的那位班主任——我的启蒙老师。他是云大出来的研究生,全校只有他这么一个,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愿意留在那样的一个小镇上教书,也不到其他更为发达的或条件更好地区去。因为,以他的学历、才华,到城里谋份像样的工作,或者到县里的高中去任教,也并非难事。他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至少在我看来他的字、他的板书是整个中学里最好的。若不是遇到了他,我想我就没今天挂在这里的这副字了,毕竟像沈从文那样自学成才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高玉鸿,”我被人从思绪中唤醒,才注意到站在我右后方的袁兰兰。见我回过头去,她才说道:“真是你呀!”
“嗯,是我——你,怎么你也来了,你也对这个有兴趣啊?”我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只是不再混乱。
“不——不怎么感兴趣,”她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只是来看看!”她说着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副字上,几秒钟后接着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高玉鸿,这是你的?”
“嗯,以前写的——半年多了。”见她侧过头,我忙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兰兰,走啦——老班长!”潘慧圆走过来,惊愕地说道,“只有三分钟了,你们还……”
“那走吧,快些。”袁兰兰立刻拉起了潘慧圆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去了。我也紧随他们出了展览室,快速向教室里走去。他们却是用跑的,距我越来越远了。下了第四节课,我急着赶往食堂,来到楼下时,听到汪鸿从后面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