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远处歌声响起,嗓音清朗悠扬,配上慢调的吉他,宛如市井中一股清流。
我和药蓠循声找去,仔细一听,是李叔同的《送别》: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真好听呀,那恍若隔世的共鸣和美感!想想你遍体鳞伤地从末日废墟中走出来,以为世上只剩下你了,这时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小猫跑来蹭你的腿,你蹲下来,摸摸小猫的头,掌心感受到软软的毛发,还有生命的温度,那一瞬,所有委屈都被暂忘——
这歌声就像那只猫。
“那儿!”药蓠压低声音,手指树后,“就是他!”
那是座两层的小酒吧,二楼窗户大敞,却被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挡得严严实实,歌声就是窗子里传出的。
我踮起脚尖,勉强可见橘黄灯光里半张白皙的脸一闪而过,接下来,便只能透过枝叶间隙看到纤细的手指拨弄吉他。
很快,酒楼下聚集了一大波人,一曲唱罢,争相叫好。尤其是几个小姑娘,一手捧着奶茶,一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喊:
“小哥哥,再来一首!”
“对对,小哥哥,你唱歌真好听!”
“小哥哥,你最帅!”
那位唱歌之人察觉到什么,不安地往里头挪了挪——这下可好,连素手拨琴都看不见了。
众人失望之余,吉他声再次响起,如同溪水中溅起的浪花,流畅轻快。原本打算责备几个小姑娘的人,马上收拢目光,凝神倾听。
是美国民谣歌手Peter Bradley Adams的《Full Moon Song》:
There' s a moon rising slowly through the trees
There' s a moon shining bright upon my feet
And tonight the dogs are ing to capture me
Now I' m standing in the wake of forty years
And from this prison I have broken free and clear
And I' m praying that the m won' t catch me here
…………
晴朗的夜空,一轮皎洁圆月挂在天边,恰与歌词照应。而词里那挣脱束缚追求自由的情节,无疑鼓舞了我和药蓠。
我俩正激动着,突然,后面传来“咔嚓”一声,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些小姑娘在对着酒楼拍照。
“什么素质……”有人小声骂。
不过顺着她们的目光,我也被这酒馆的木牌匾吸引了——牌匾上的个性logo被几只小小的氛围灯照亮,只见很简单的两个字“天空”,竟被竖着设计成天穹、山脉和道路上飞驰的骏马。
“嗨,”药蓠轻搡我一下,“要不要进去看?”
我点点头,两人挤过人群,信步进入酒馆。
酒馆内充斥着暖色调,吧台前悬挂缤纷的玻璃杯,两个年轻人正在里面悉心地调着酒,墙上挂着上世纪的乐队海报,配合漂亮的实木桌椅,有一种怀旧摇滚的风格。
但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封死的,只有专人才能上下。
我们刚刚找到地方坐下,就有服务生来问要点些什么——药蓠四下一扫,目光落在柜台前的三个酒坛上。
“就那个了,”药蓠伸手一指,“来两坛!”
“这是店主自家酿的酒,不卖。”服务生为难道。
“不卖放那干嘛?”药蓠眉毛一扬,没好气道。
服务生连忙躬身:“那个……店主今天亲临,要我们提前备好的!”
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一个服务生“啪”地推开挡在楼梯前的栅栏门,三步并两步赶到店外,对围观人群深鞠一躬,大声道:“诸位客人,不好意思!店主还有事,就不弹奏了,大家请回吧!”
听闻此言,我才意识到,楼上的歌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我和药蓠面面相觑,药蓠眼珠一转,转对服务生笑道:“没关系,可以理解。”
见他态度变了,服务生忙点头称是。
“哎对了,那能否打听一下,店中有无除吉他以外的乐器?”
“您的意思……?”
“我愿以琴会友。”药蓠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