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不管血泥是否神物自晦,许修远想着先将好处拿到手,事后再管它真假与职责。
那老头见他应承下来,如释重负的同时…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时让许修远不明所以。
如今静下心来,才算梳理出些门道:
“先是以筑基灵物为饵加以诱惑,再则以家族机密裹挟威逼,然后算计我与许氏老弱捆绑,最后用怀璧之罪加以钳制,环环相扣严丝合缝。”
这许寅舟,当真是人老成精,又让人琢磨不透。
说他心怀家族大义,却铁了心加入护道堂,扔下偌大许家不管不顾。
说他薄情寡义,却不忘将这些老弱妇孺,通通托庇于我。
许寅舟所说的家族传承之责,并不轻松。
当日两人有过约定。
在他许修远筑基未成之前,无须走到家族台面之上,但暗地里该挑起的担子,还是少不了。
其中一条,便是让他暗中护佑,这些心向家族、或无有门路去处的族人。
将他与家族老弱捆绑,也是算计他有了孩儿,不是孤家寡人。
血脉后裔只要在重峦宗地界立足,收拢过来的族人就不再是累赘。
总归会有一些修行苗子,能帮着支撑门庭,那重峦许氏的血脉延续,也就落到了实处。
至于那些看不清形势的,出了秘境后,自有取死之道。而委身别家门楣的软骨头,自然也无须他操心。
许修远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筑基灵物到手后,倒是想过带上妻儿,携宝潜逃。
只是外面这世道,灾祸横行诡异索命,又能逃去哪里?
只怕是连撂挑子、阳奉阴违都难,只要灵物在身便是怀璧其罪,许修远筑基未成之前,都要被他拿捏住七寸。
当真是欲罢不能,又受其钳制挣脱不得,除非愿意舍了这机缘不要。
许修远满脸郁闷,鼻子哼哼两声:
“难怪灵物给的爽快,已经把我算计死死的!”
临别前,许寅舟还郑重其事的告诫:
“血泥乃家族最后的底蕴,你许修远人可以死,但东西一定要传承下去。此外,灵物之事万不可声张,否则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其实不用他告诫提醒,许修远也能明白其中利害。
家族最大的护身符便是道录,如今没了这层皮,山门内某些高人修士,便少了这块遮羞布拦着。
若真有不怀好意的觊觎之人,其行事也将无所顾忌。
如今再看手中灵物,恍若被一团迷雾所笼罩,又像个烫手山芋。
一日不曾将其炼化筑基,心中便难以踏实。
许修远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坚定:
“阴谋算计又何妨?若能筑基成道,哪管他洪水滔天。生如蝼蚁,亦当立鸿鹄之志。”
观他神情,一如当初,誓要进入【重峦秘境】,博个锦绣前程的旁系少年。
昔年许家旁系诸子,想进入秘境的何其多?为何偏偏他势单力孤的许修远能成?
凭他够狠,舍得一身剐。
因他狡诈,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
日上中天。
“嘭嘭嘭…”
宅院大门被人敲响,许修远脸上疑惑,才搬来不久怎就有人登门了?抬步过去开了院门。
是那粗壮汉子许长生。
“特意挑了大中午过来,没打搅你好事儿吧?”许长生挤眉弄眼,咧嘴猥琐笑道,说完提了提手里两坛酒。
许修远笑骂道:“好你个泼皮无赖,胡咧咧个甚。”
将他迎进来,庭院中有岩石桌凳,两人落座。
许长生将酒坛摆上桌,扯开嗓子嚎叫:“弟妹,给长生哥哥取大碗来,若有好吃的一道端上,莫要小肚鸡肠。”
屋中突然响起婴孩哭啼,哇哇声撕心裂肺,随后又有妇人埋怨声传出。
汉子缩了缩脖子浑不在意,坏笑说道:“哎嘿,小兔崽子脾气还挺大。”
许修远无奈摇摇头,进屋取了碗筷和佐酒菜出来,随即各自满上。
许长生率先抬碗相邀,闷了一口又吐出酒气后,才羡慕道:
“狡狐儿你是个有福的,咱们这地方鸟不拉屎,往后修行是不用指望了;你呢,老婆孩子热炕头,倒也舒坦。”
许修远抿了一口,放下酒碗嗤笑道:“玄黄界末法由来已久,你是在仙城待久了,习惯不来荒村野外。”
自从天地大变后,出现不知由来的诡异,将天地灵机污染。
牵一发而动全身,诸如灵山灵脉、灵药灵矿同样被污染,甚至成为灾祸的源头,修士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区。
最为明显的,便是宗门旧址所在,人人谈之色变。
如此灾变之下,修行者财侣法地去了半数,可谓是财地皆失,玄黄界末法时代来临。
许长生嘴上砸吧几下,有感而发:
“世间仙道一途,历经末法万年还未断绝,真是仰赖秘境福地存在,听说在秘境之上还有洞天之流。”
在重峦宗地界,秘境福地已是人人向往,求而不得的修行圣地了,不知洞天福地又是怎样的光景。
许修远点点头,颇为好奇道:
“这些福地也不知是何原因,得以隔绝灵机之中的诡异,能够为修士源源不断的,提供修行所必须的灵气和灵物。”
两人谈天说地、指点江山,以趣闻轶事佐酒,好不快活!
最后又聊到了青山仙城。
许长生明显喝的有点高,“啪”地一拍石桌,大着舌头嚷嚷:
“你说仙城依附于秘境存在,这话有失偏颇,仙城灵气源自于秘境不假,可秘境同样依赖仙城当门户,不然早就与世隔绝了。”
许长生尤自瞪着大眼,装了一肚子回击的言论,就等着许修远反驳。
谁知许修远淡淡笑着,也不与汉子争论,只是连连提碗劝酒。
换来汉子幽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