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在南方世族和长安城的人群注视中下棋,而彼时的李十一却被一个难题困住了。
李十一在天牢里审问一个来自北方的罪人、怪人、也是恶人。
这是他老爹给他的任务,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任务。
……
牢里的凶徒来自遥远的北方古国,所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他是一个魔道修士。
十岁的时候,他拜在邪修门下,献祭了自己一家十三口的生命,踏足道途。
十五岁之时,他剥夺自己同族本源,使其早逝,以血破镜。
十八岁成年,他用吞噬禁法,食恩师血肉修为,破镜成魔。
三十岁而立,他以一国气运修炼魔器,冷眼观一国百万同族死于非命,尸山血海。
世人能想象到的罪恶,他几乎是犯了个遍。
牢里的中年人是彻头彻尾的大恶之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个不能更改的错误。
但同时他又不能这么简单的死去,因为只有这个魔头才知道那件封存了百万冤魂的魔器被藏在了哪里。
冤魂不散,百万伏尸便没办法下葬,投胎转世。
北方的古国想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撬开这个中年人的嘴。无论是什么严苛的利刑,他都无动于衷。
于是这个魔头从北境被押送到了长安城,
杜首辅把他交给了李十一的父亲,他爹又把中年人交给了他看管。
“我爹那时候不是觉得我能撬开他的嘴,他只是太忙了,那时候的长安城每个人都很忙,唯独我没什么事儿干。我爹看我溜溜达达在街上逛来逛去心烦,就把我摁在天牢里做件差事。”
“他没想着我能做什么,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对那魔头做什么。但杜老头儿告诉我,如果想要撬开那个家伙的嘴,就要弄清楚他的心魔是什么,这辈子最看重的东西是什么。”
李十一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那魔头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爱人死在自己的手里,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看重的?
李十一不知道,也没问牢里那个沉默不语的中年人。
天牢里一片死寂的沉默,外面夏风灼人,蝉鸣不停。
水牢门口的石壁却很清凉,很适合避暑消炎。
一个中年人被关在水牢里面,李十一蹲在门口外面看着天发呆。
他们两个都不觉得对方和自己有什么关联,李十一甚至都没和牢里的中年人说过什么话。
无言无语,等着分道扬镳。
……
而后的一天,阿絮下完了棋,也习惯性的来到了水牢门口找自己癖懒的哥哥避暑闲聊。
也是那一天,李十一知道了那个魔头到底看重什么。
“那个家伙无欲无求,没有人类的情感,一心只想着修行修行,登顶仙路,求得长生。”
“他觉得自己走的路是最正确的路,也是最快的捷径,虽然功亏一篑,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修行者本就应该斩断七情六欲,脱离凡尘的束缚。”
他把自己看作历史上最清醒的修行者,大陆上根本没有那个人能在他这个年纪,达到如此恐怖的修为境界。
每一个破镜的记录都是那个魔头的,无人比他强比他更天才,他便是唯一对的人。
“他说,错的是整个世界。”
“杜首辅却说,杀人之前要诛心。”
长安城里的确没有人能胜过魔头的天才,于是杜首辅带着一个刚下完棋的白衣少女,开始修行了。
那天在水牢门口,阿絮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那个中年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扯动了自己手腕上沉重的铁链,睁开了浑浊的眼睛。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刚刚开始修行。
几天后,她第一次破镜了。
又过了几个日落,阿絮又破了一境,比喝水吃饭还要简单。
一天又一天,水牢里的中年人越来越沉默,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衣少女探头探脑。
脚步轻盈的踩碎了自己的全部骄傲和执着。
“修行好像没那么难……哥,你要不要试试?”
李十一离开长安城的前一天,那个魔头终于松口了。
他要求自己和阿絮在水牢里见一面,他可以交代那件魔器到底藏在哪里,但也只告诉阿絮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