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兰跟随前方的队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近百米队伍的前方，那被火焰托举的祭坛正缓缓而落。

不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巡山人迅速围聚了上来，他们帮着炉户祭祀卸下行李和包裹。

看着身旁的阿隆大祭祀加快步伐向队伍前端走去，多兰明白朝圣队伍已经抵达了圣山上的第一个落脚点，也是今晚他们休息的地方。

多兰掏出怀里的金怀表，现在已经快到夜里12点了。

朝圣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已经爬行了近500米，但多兰知道他们距离半山腰的距离依然很远。

刚才一路中，斯诺力祭祀给孩子们讲述了接下来7天的安排。

今天晚上，所有人会在圣山山门前休息。

明天一早，他们的朝圣之旅才算真正开始。

明晚天黑之前，朝圣队伍需要抵达位于圣山半山腰的锤音谷和居住在圣山上的老祭祀们汇合。

届时，所有人会在锤音谷休息一晚，等到白天一同出发，在后天夜里抵达圣山山顶。

大后天的清晨，圣祭仪式开始。

之后的时间安排斯诺力没说，但所有孩子们都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多兰站在圣阶上，他回头望向来时的路。

什么都没有，远处一片漆黑，万物寂寥，唯剩下风掠树梢的沙沙声。

忽然，周围孩子们的惊呼声刺破了深夜的沉默，多兰看着脚下剧烈的晃动知道地震又来了。

这是丰收节前的最后一场地震。

…………

圣山之中。

炽热的岩浆暗流涌动，散发出耀眼的橙红色光芒。

赤红的湖面之上浮着一条青灰色的石桥，它的尽头连接着一座同样青灰色的岛屿，静静漂浮在岩浆之上。

而在亘古不变的石桥两旁，岩浆如同缓缓流淌的液态金属，散发出扭曲的红光。

偶尔，几颗气泡会从岩浆深处升出，慢慢鼓起，表面泛起微弱的光晕，最后无声破灭，溅起细小的火星。

一切都寂静无声。

突然，岩浆表面气泡密集涌现，原本寂静的赤红河流下方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剧烈的爆发。

赤红的河流蓦然鼓胀而起，掀起一片巨幕，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正从下方迅速上浮。

两根巨大的双角率先刺破火红的河面浮现出来，卷曲的如同山羊角一般的双角表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堕落纹样。

岩浆下方的巨物终于显露出祂原本的真容。

细碎粘稠的岩浆从祂满脸暗红色的长须上向下滴落，祂的络腮胡被四个巨大的胡须环束成四缕，不显杂乱。

暗金色的战甲和战裙包裹着祂巨大的身躯，腰间别着几个锻造用的器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间上的一个巨大号角。

裸露在外肌肉虬结的双臂如同黑色的花岗岩，充满着力量的美感。

而后，祂双臂撑在石桥边缘，踏着暗金色铁板鞋的右脚踩在了石桥上，接着整个身子稳稳站在石桥上。

祂闭着眼睛，站在桥上一动未动，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不属于祂的柔和金光。

细看之下能发现，祂的体表正闪烁着细小的蓝紫色电弧，而这些电弧正被缭绕于祂周身的温和治愈金光所吞噬，逐渐消失不见。

祂听着渐渐消失于耳旁的空远乐曲，终于睁开了如炽烈炉火一般的双眼。

胸口鼓动，祂张开嘴唇，闪烁着蓝色电弧的赤红火焰被祂从口中吐出。

一舒胸臆，确认了体内的伤势再度减轻后，祂迈起双腿向着石桥尽头的岛屿走去。

…………

翌日清晨，多兰是在斯诺力的大喊声中醒来的。

他揉着眼睛从床铺上爬起，晨光透过玻璃洒进地上，他看着一眼怀表此刻不过刚到7点。

昨晚所有人在山门周围的旧石屋内休息了一晚，多兰感觉神清气爽昨晚一夜无梦，困扰了他很久的那个怪梦没有出现。

或者说，昨晚所有的孩子们都没再梦见那个岩浆暗流的怪梦。

“所有人起床！”

斯诺力的大吼声再次传来，和多兰同住一屋的其余三个孩子也被迫醒来。

推开房门后，多兰望着一条红色队伍站在几十米外的一栋房屋前，一部分炉户祭祀们已经起床正在排队领取早饭。

而和这相对的另外一栋低矮房屋前同样拍着长队，这栋建筑是厕所，同样不少的炉户祭祀正在排队等待解决下腹的肿胀，还有不少迫不及待的人直接走向了房屋边缘的草丛深处。

看着红袍们在两座建筑间来回穿梭，短暂犹豫后，多兰先是去厕所旁排起队，等到解决了一天最重要的问题后才去餐厅里领取早餐和接下来一天的干粮包裹。

他拿着夹着培根的小麦面包站在山门空地的边缘处，远方下方，炉乡鳞次栉比的建筑物群藏在灰黑色的薄雾中让人看不真切。

这还是多兰第一次从这个视角去看这座他已经生活了6年多的城市，这让他对炉乡感到了些许陌生。

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后，多兰拍了拍手里的面包碎屑，从背包里拿出维塞尔送给他的那个八音盒，他听着低缓的音乐思绪一路飘向远方。

而在他不远处，不少孩子们围在一块兴奋交换彼此带来的食物。

直到斯诺力的集合声传来，多兰将八音盒收回包里走回队伍。

多兰依然站在队伍的末尾，他抬头看着山门牌匾上写着的“炉乡圣山”，银红色牌匾上黑色的字体没有任何锈蚀的痕迹，山门下方，洁白的石阶一路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多兰正失神看着前方的洁白圣阶，一只手突然搭载了他的肩上，熟悉的嗓音传来，

“昨晚睡得还好吗？”

多兰扭头望见身着黑袍面容和煦的老者他尊敬回答道：

“阿隆大祭祀，我睡得很好。”

阿隆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准备带队出发。

因格尔弗在队伍的前方负责领路，阿隆在队伍末尾看着孩子们防备意外。

火红云团托举的祭坛再度出现在队伍的最前方，朝圣队伍向着山顶继续进发。

…………

中午一点左右，随着前方队伍缓缓停下，多兰也停下了脚步。

山风将他的红发吹起，多兰用手遮挡刺目的阳光。

他环顾一圈，山下的高大植被已经被低矮的灌木和长草取代，墨绿和青绿混杂一片煞是好看。

空气里的灰雾也都消散了不少，氧气也逐渐变得稀薄。

好在炉户血裔们的体质都很好，没有太多感觉。

朝圣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半天多的时间行进队伍已经接近了圣山半山腰的位置，他们现在正位于一处草场的缓坡附近准备休息。

多兰正坐在一处远离人群的草甸上，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棉布，里面包着上午发放的干粮。

将夹着肉干的面饼攥在手中后，多兰的右手覆盖上一层暗红色的光芒，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并不起眼。

不到一分钟，这块面饼就重新散发出热气。

远处的孩子们分享彼此带来的食物大声喧闹着，多兰一边旋转起八音盒的发条，一边咀嚼着食物。

有音乐作伴，他并不觉得孤单。

…………

暮色之中，因格尔弗抬起头，他的灰眸中映出了阶梯上方站着的众人。

身着祭祀红袍的老人们白发被暮光照得发黄，他们围站在一块，密不透风如同一座城墙。

因格尔弗远远朝着自己的老朋友们露出了笑容，但他的心里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