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上一块水果硬糖，刚准备躺下就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内城没有小偷，自己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父子俩都没有锁门的习惯。

“爸爸？”多兰在心中猜测着，起身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加雷斯正蹑手蹑脚地走向卧室就看见多兰推开了卧室房门看向他。

“我去上厕所了。”还不等多兰开口询问，加雷斯迫不及待地解释道。

多兰点点头，可他的目光却停留在加雷斯用左手摩挲右手手腕的动作上。

这是加雷斯每次说谎时的习惯性动作。

“早点休息吧。”

多兰关上房门坐在床上，他在心里思忖着，

“爸爸在瞒着我做什么？”

“他不会又去外城偷偷接我了吧。”

一想到这，多兰不忿地将嘴里的水果糖给嚼碎了。

“谁要你来接我。”

带着对父亲埋怨的小情绪里，多兰渐渐进入了梦乡。

…………

雾。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厚黑雾。

红发男孩站在充满黑雾的狭小洞穴中，两侧挂着已经不知道熄灭多少年的壁灯，他迷茫地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里通向何处，他只是遵循着本能向着洞穴前方走去。他不做休息，偶尔左拐，偶尔右拐，遇到岔路口也不作任何犹豫。

这里的洞穴四通八达，本能告诉他应该选择哪条岔路口。

隐约之间，他只知道自己一直是在向下走。

忽然，他看见前方的黑雾中透出了两抹黑红色光斑。

越来越近了，红发男孩加快脚步，仿佛那两团光斑对他有着很大的吸引。

临到近前，黑雾不知不觉消散而去。

红发男孩看清了那两团黑红色光芒，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镶嵌在巨石之内的眼睛。

那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石巨人，它安静坐在洞穴靠墙的位置。

似乎是发现了闯入者，石巨人头上那两团黑红光芒向内汇集，浑身的裂纹下亮起了熔岩般的光芒。

灰尘抖搂，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缓缓站起。

炽白色的火焰巨斧从它的双手间凭空凝聚，它奔向这个闯入者。

砂石落下，洞穴内部都因为石巨人的踏步剧烈震颤。

红发男孩已经能感觉到脸上的灼热，那是即将劈向他面门的焰流。

太快了，根本躲不开！

多兰睁开双眼，覆盖他双眸的黑红正向瞳孔内逐渐消退，如同消失在漩涡中的孤舟。

眼前的一切轻微晃动，又是一场轻微的地震。

多兰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个梦，同时也在等待地震离去。

“梦里的场景又变了。”多兰喟叹一声，不知这个梦是好是坏。

而且奇怪的是，昨晚他在梦中没有清醒过来，多兰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这是为什么？

明明前一天晚上的梦中，他清醒过来了。

“难道是因为海达女士主动帮我进入‘半觉醒状态’的缘故？”多兰坐在床上做着猜测。

难道进入半觉醒状态就能在梦中保持清醒？

没时间多想，他拿起床头上的金怀表，已经11点了。

多兰起床推开卧室的房门。

锻炉里陈旧的灰烬告诉他加雷斯这两天似乎没怎么忙着锻造。

这不是好事，加雷斯这两天究竟在忙什么。

多兰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做一顿午饭，可是家里剩余的食材已经不多了，他正准备出门买些蔬菜和肉类就看见加雷斯推着小车来到门前。

推车上堆着洋葱、马铃薯、胡萝卜和两块风干的牛腿，以及十几把已经生锈的菜刀。

“你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食材？”多兰一边询问一边帮加雷斯把这些食材搬进厨房内。

但他更好奇的是，加雷斯哪来的钱去买这些东西的。

“我去找了其他炉户祭祀的家仆，答应帮他们磨刀换来的。”加雷斯指了指推车上的十几把早已生锈的菜刀。

耀目的阳光照在加雷斯挂着灿烂笑容的嘴角，有那么一瞬多兰觉得加雷斯似乎变了。

多兰沉默了几秒，他从衣服里缝的暗袋里掏出十几个铜跕递给加雷斯，

“你把菜刀还回去吧。”

放下自尊的父亲让多兰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高傲的加雷斯。

而在另一方面，多兰觉得那些家仆并非自愿，加雷斯毕竟是前炉户祭祀，他们只是不想得罪他所以才答应了加雷斯的请求。

“这是我自己挣来的，为什么要还回去。”加雷斯想当然地反驳了多兰，完全没理解儿子的想法。

犹豫了片刻后，多兰接受了加雷斯的做法，至少他现在愿意主动去和别人接触了，这对加雷斯来说是个不小的突破。

搬完食材和菜刀后，多兰眼见加雷斯似乎有话想说，他盯着父亲的眼睛鼓励他说出想法。

“多兰，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钱，家里的生铁和焦炭已经用完了，我想再去买一点回来锻造。”加雷斯眼巴巴望着多兰，眼里流露出恳切和真诚的神情

多兰恍然，他知道锻炉这两天为什么没有点燃了。

今天是周日，以往每周这个时候威尔夫会派人送来生铁和焦炭，这是多兰薪资的一部分。威尔夫死后自然也就没人来送这些锻造材料了。

“我去买吧。”多兰知道加雷斯身体已经恢复得不错，所需的材料也越来越多。

“我自己去就行，顺带熟悉熟悉外城的环境。”加雷斯还是有些坚持，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去过外城了。

多兰点点头从卧室里取出了几枚银锤，但他伸向加雷斯的手又停在半空。

一些不美妙的回忆袭上心头。

“你放心，我不会拿去喝酒的。”加雷斯看出了多兰的担心。

感受着左掌心内生疏又熟悉的触感，加雷斯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拿过这么多钱了。

简单和加雷斯交代生铁锭和焦炭的价格后，多兰目送加雷斯离开了家里。

多兰在厨房炖着土豆洋葱炖牛肉，神情欣慰，他能感觉到加雷斯变得更外向了。

“香料也用完了，味道还是有点淡。”多兰尝了口咸淡后简单评价了一句。

大概12点半时，加雷斯推着满载的生铁锭和焦炭回来了，多兰的午餐也准备好了。

两人就着黑麦面包吃完了这一餐。

父子俩躺靠在椅背上享受着丰盛一餐后的疲倦。

多兰直起身子，他想问问加雷斯该如何进入半觉醒状态。

笃笃笃。

房门被人敲响，多兰疑惑着走到大门前拉开大门。

略微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站在门前笑盈盈看着多兰，

“拉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