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中,斯诺力和几位身上还散发着酒气的祭祀都不敢主动说话。
他们像是受训的学生一样,等待着格奥尔的发话。
“你们把尸体送到神火堡垒里,转告因格尔弗大祭祀我一会就到。再让外城的守卫把威尔夫和这个男孩的尸体收拾一下送回他们家里。”格奥尔站起身来指着尸体对斯诺力说道。
“至于你们喝酒误事,玩忽职守的事情,自己找大祭祀去说吧。”
斯诺力神色黯然,带着几人开始行动。
“古德蒙德,你来和我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格奥尔对门外的古德蒙德说完,便走向了他的办公室。
然后,他突然转头对着多兰说道,
“你也留一下,在门口等我,喊到你就进来。”
…………
古德蒙德坐在橡木桌前的座椅上心有余悸地抽着烟斗,只不过这一次主客调换,格奥尔坐在橡木桌后的主人位置上。
他详细讲述着自己经历的一切,格奥尔听到狼人的目的是臻冰后卸下了心里的重担。
毕竟内城内来过不少乔装成行商模样的猎爪,但他们都很老实不敢在这里闹事,大多是想找炉户祭祀定做武器。
格奥尔原先还在担忧这会不会是一次针对炉乡内城的阴谋,此刻这个想法被稍稍放下。
古德蒙德讲到燧发枪时,格奥尔打断了他的话。
“燧发枪,用黑火药装填?”格奥尔皱起眉头。
古德蒙德把別在腰后的燧发枪拿出来递给格奥尔。
格奥尔仔细打量着燧发枪,“装填的黑火药呢?”
“在我家里,不过你右手边的第二层抽屉里我也备了一些。”
许多年前,古德蒙德刚刚接手定制武器业务的时候,他就在酒馆里备了一些黑火药,以防万一。
随后的几年,这项古老的业务在酒馆内的流程愈发完善,他也就不用再每天都带着这把燧发枪了。
古德蒙德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会对燧发枪感兴趣,这种东西的威力对掌握着火焰力量的炉户祭祀来说完全不够看。
格奥尔拉开抽屉打开木盒,拿出装有黑火药的装药筒,从顶部的小孔里倒出了一些黑火药仔细观察着,脸上微微露出喜色。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格奥尔迫不及待问道。
“你问这个干嘛?”
格奥尔没有回应只是面容严肃地看着他。
古德蒙德只能放下烟斗思考着说道,
“十几年前我南下游历,那时诺克萨斯借着征伐德玛西亚的名义,入侵了那些信仰着“主”的中立国,这其中就包括我那时正在游历的德萨维亚公国。”
“我误入了一处战场差点死去,这把枪就是从诺克萨斯的一名指挥官的尸体身上翻到的。”
“战争结束后,我又去了旁边还算和平的萨斯尼特公国游历了很久,遇到了一位铁匠铺的老板,他教会了我如何使用这把燧发枪。”
古德蒙德13岁后就独自出门闯荡,很少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几年后他带着大量的财富和丰富的见识回到了炉乡。
“诺克萨斯的指挥官。”格奥尔念叨着这个名词,他大概猜到古德蒙德手上只有这些黑火药了。
“你还能找到稳定的黑火药渠道吗?”格奥尔不死心。
古德蒙德摇摇头,“三年多前,萨斯尼特公国公开向诺克萨斯臣服后,我就失去了和那个铁匠铺老板的联络。”
“你为什么要找这个东西,它的局限性很大,威力也很有限。”
古德蒙德很清楚炉户祭祀的能力,这种火枪很难对他们造成威胁,也就只能对那些普通人和没有防备的兽灵行者造成伤害。
格奥尔微微点头,他站起身来把火药和燧发枪收进那个木盒里,
“这个东西先交给我来保管。”
古德蒙德不置可否,毕竟格奥尔刚才救了他一命。
“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给因格尔弗大祭祀,你得再给我一块臻冰用来交差,我相信你手上不止一块。”格奥尔忍着笑容认真说道。
古德蒙德的表情呆住。
“婊子养的!”古德蒙德在心里暗骂。
…………
多兰恭敬站在古德蒙德的办公室内,他摩挲着右手上的戒指,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事情经过。
古德蒙德略感唏嘘地上下打量着多兰,这个男孩突然折返回到酒馆的举动,间接拯救了他的性命。
他在心里感谢起自己当初的决定,不顾威尔夫的反对将这个男孩招到酒馆当酒保。
古德蒙德灰色的眸子在格奥尔和多兰的身上来回游走,他微眯起眼睛,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很放松,死里逃生后还能看戏,心里不免有些爽快。
格奥尔自然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并不理睬,继续保持着表情的严肃。
多兰眼含泪水,双手死死握紧成拳。
毕竟是一起共事许久的同事,目睹威尔夫和伊沃的死状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多兰发现了面带微笑的古德蒙德,愠怒地对古德蒙德说道,
“古德蒙德先生,伊沃和威尔夫刚刚才死去,您很高兴吗?”
古德蒙德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本想斥责多兰却想不出理由。
“放我进去!”铁门外传来熟悉叫喊声和争吵声。
“爸爸。”多兰听出了门外叫喊的人是谁。
古德蒙德和格奥尔也听出了门外声音的主人,古德蒙德忍不住挑了个眉毛看向格奥尔。
格奥尔狠狠地瞪了回去,转头对多兰说,“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
多兰退出了办公室,看见了门外被拦着的加雷斯。
加雷斯看着多兰眼里还有泪水,以为自己的儿子也受伤了,他强行挣开拦着他的两名祭祀冲到多兰身前。
他抱住了多兰,两人都没说话,在心里庆幸着父子之间还能团聚。
直到格奥尔走出房门,加雷斯松开多兰向他点了点头。
格奥尔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加雷斯失去的右手后,同样点头后便离开了酒馆。
加雷斯拉着多兰离开了酒馆,走出酒馆大门前,多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伊沃那缺着牙齿的笑脸和威尔夫责骂他的表情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怪物为什么要杀死伊沃和威尔夫……”
多兰找不到答案,他像是一个行尸被加雷斯拉着走在离开酒馆的街道上。
晨间的鸟鸣声、来往人群的走路声、锻锤砸在烙铁上的交击声……
这些声音传到多兰耳朵里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他沉浸在棉絮一般致密的寂静里。
只有逐渐放缓的心跳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加雷斯用仅剩的左手死死抓住多兰的手,手汗如同润滑油一般贴紧了父子之间还生疏的关系。
今天一大早,加雷斯晨起上厕所时,发现了门外的推车上还未卸下的生铁锭和木炭。
做事细致且抠门的多兰不可能放任这些材料在外一整晚,加雷斯意识到多兰一夜未归。
威尔夫酒馆很少通宵营业,这让他有些担心,便开始出门寻找。
直到他从许多炉户的家仆们的闲聊中,才得知了威尔夫酒馆内发生的事。
那一刻,加雷斯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在炉乡内城动手杀人,而多兰的安危未知。
后方传来焦急的脚步声让沉默的父子俩回过神来。
古德蒙德又换上了他那身呢质大衣,手上拿着烟斗来到两人面前。
“好久不见,加雷斯。”古德蒙德简单和加雷斯打了个招呼便看向多兰,
“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想好报答你。”
“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明天下午来一趟我家里,就在外城工业区的鹿尾巷外。”古德蒙德微笑着真诚说道。
“你还想做什么!多兰差点在你酒馆里丧命。”加雷斯将多兰护在身后,愤怒地看着他。
“我没有恶意,只想报答我的恩人。”古德蒙德无辜地摊摊手。
加雷斯拉着多兰就就走,根本不给他多说的机会。
“明天下午鹿尾巷外,我会等你!”古德蒙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