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立刻丢下短镐争抢着努努手里不多的肉干,哪管自己满手粘着的污泥。
“别抢,别抢。”
努努只能劝着孩子们,但他看着几人争抢肉干狰狞的面容又说不出话来。
两块不大的肉干很快就被四个孩子分完了,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努努。
“没了,我只有这些了。”
“这是什么肉。”嘴唇开裂的女孩不自觉露出微笑问话。
“羊肉。”
“我只见过一次羊,它的肉真好吃,比海豹肉和鲸鱼肉加在一起还好吃。”女孩吃完努努给的东西终于肯多说两句。
“我叫玛雅。”女孩扑棱着眼睫毛微笑说着,接着又介绍起其他三个男孩。
几个男孩露着腼腆的笑容看着努努,努努大方向着几人问好。
“我给你们讲故事吧,你们要是太饿了不想说话听着就行。”弗雷尔卓德第二伟大的祭祀吩咐着神的信徒们。
三男一女继续着手中的活,他们边挖边听时不时提出一个个问题。
“熔铸之神是一头羊吗?那祂的肉一定很好吃。”
“我知道,我知道!狂雷之神是一头熊,我阿爷活着的时候说他吃过白熊肉。”
“我阿爷也吃过,他说很腥不好吃。”
“艾尼维亚是身披白色羽翼的巨鸟,祂一次又一次地拯救祂的信徒于危难之中。”
努努模仿着母亲的口吻,说到这位弗雷尔卓德最伟大的守护神时,脸上满是骄傲。
几个孩子一同停下了手里动作,面带奇异地看着他。
努努看着众人的面庞有些不解。
“艾尼维亚不是鸟,祂是一位身披羽翼冰甲的女神。”玛雅顿了顿犹豫着开口说道。
“甚至羽翼冰甲的女神?”努努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异。
“咕。”
玛雅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哀鸣,她忍着不适,耐心给努努解释着他们关于艾尼维亚的信仰。
“我不信!”
努努大吼,但他立刻想起了上午在圣祠送别逝者时看见的冰块雕像。
这很矛盾。
努努不相信母亲会说谎,而且阿赫韦坎以西的氏族也说过艾尼维亚拯救世人的故事,在他们的口中,艾尼维亚都是以一只白色巨鸟的形象来帮助世人。
“我们都见过艾尼维亚女神的神像。”一个男孩弱弱地开口,眼神很是真诚。
“艾尼维亚女神的神像有很多,我都见过两个。”玛雅补充着。
努努看着众人严肃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信仰正在崩塌,他迫切想见到母亲告诉她这件事。
但在此之前,努努要去和几个孩子去亲眼确认艾尼维亚女神的雕像,再确认一次。
…………
“我来晚了,本来可以见比吉特战母最后一面。”蕾卡捧着手里的松针茶哀叹。
蕾卡带着努努走了近10天才抵达海豹氏族,他们决定舍近求远走一条安全的返乡路。
昨夜赶到这里时,蕾卡才知道错过了见索尔维格母亲的最后一面。
索尔维格摇了摇头没有责怪蕾卡的意思。
“你怎么生了个男孩。”索尔维格从昨晚见到母子俩后就一直在犹豫,现在终于说出了口。
“我不知道,但这就是命运。”蕾卡苦笑摇头。
但她立刻便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
“不要紧,我很喜欢我的努努,他是个好孩子。”
索尔维格对上了蕾卡坚定地目光,良久后点点头,
“也好。”
从母子俩展露出的痕迹来看,索尔维格已经猜到这对母子正在流浪。
海豹氏族十分愿意接纳一位祭祀。
“你的孩子呢,什么时候让我也看看。”蕾卡笑着开口。
索尔维格比蕾卡大几岁,她的孩子应该比努努还大上几岁。
“她已经离世了。”索尔维儿面露悲容,她弯下身子双手伸入头发。
“怎么会!”蕾卡的笑容僵住。
“我不知道,但苏尼瓦3年前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她躺在床上再也没醒来。”
索尔维格痛苦地回忆着那一天,女儿苏尼瓦躺在床上脸庞扭曲,无论如何呼唤都醒不来。
“有下毒的痕迹吗?”蕾卡问道。
索尔维格摇摇头说道,
“她只有手指上有一处针孔大小的伤口,是黑巫术害了她。”
“我请一位大祭祀占卜过。施术的人藏在黑袍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的手很苍老,他用粘着苏尼瓦的血涂在稻草人偶上,用黑焰点燃了人偶。”
施术者以血液为媒介,用诅咒的巫术害死了索尔维格的女儿。
索尔维格的指甲深入头皮就快抓出血来,她恨不得承受苦难的是自己,而非她那个可爱的女儿。
“那几年氏族有外人前来吗?”蕾卡希望能帮她找出真凶。
“很多,但符合条件的人我都查过,都不是。”索尔维格面容苦涩。
“不说这些了。”
索尔维格吐出口气,把手从头发里抽了出来坐直,她的指甲里已经染上了鲜血。
两人沉默了一阵。
“你要留在这里吗?我很欢迎。”索尔维格平复心情开口。
蕾卡摇了摇头,“我想带着努努回诺台。”
“为什么!伊文捷林那个家伙不会让你们母子俩过安生日子的。”
索尔维格知道伊文捷林懂得许多巫术,她对巫师没什么好脸色。
“努努长大了,他需要伙伴,需要在自己的氏族里长大。”
“伊文捷林祭母只是要个女孩作为氏族的继承人,我还年轻还能生。”蕾卡低下眸子。
“可是……”
索尔维格也是冰裔,她很清楚生下孩子后几乎就意味着断绝了再次怀孕的可能性。
除非杀死这个孩子。
这是冰裔血脉的诅咒,也是艾尼维亚对女性的偏爱。只有最强大的战母才能够领导自己的氏族生存在北地。
“有办法,并且我亲眼见到了。”蕾卡的眼神里有着希冀,她将琳内亚祭祀告诉她的方法告知了索尔维格。
“还能有这种办法!”索尔维格惊呼道。
“我仔细思索过这件事情,可能性确实很大。臻冰通过血脉传递,生育本就会减少我们体内的神赐。服食臻冰,再配合特定材料延缓另一份臻冰和体内臻冰之间的冲突,从原理上是能说得通的。”
索尔维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由得也相信了几分。
蕾卡知道索尔维格还没从失去女儿的痛楚中走出来,也不好劝她继续生育。她更不敢想象失去努努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暗自握紧了拳头。
“你们要回诺台,回阔恰拉大草原,怎么会走这条路?”索尔维格疑惑问道。
索尔维格很清楚前往阔恰拉大草原的几条道路,海豹氏族每年都要带着猎取到的各类海兽皮毛前往那里进行交易,换取一些必备的物资。
“我在路上遇到了几波黑袍人。”
“几波?”
索尔维格皱起眉头,她同样很清楚那些信仰着三姐妹密教的黑袍人私底下在做什么勾当。
“他们三五成群往西边去了,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索尔维格知道这并不寻常,黑袍人大多都是单独行动,很少成群而动。她也大概明白了蕾卡要带着孩子来到这里的目的。
海豹氏族每年春季都会从拉姆山脉中间的平缓峡谷前往阔恰拉大草原。这条路途他们已经已经走了很多年,非常熟悉。
“不想这些了,他们要做什么我们管不了。你和孩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来安排人手送你们去。”
索尔维格能见到这位儿时的玩伴已经很高兴了,蕾卡协助氏族完成了战母的葬礼,这份恩情她必须报答。
“明天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