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青走后的这段日子里,沈仲一边接手照看酒坊一应事宜,另一边也没有间断去多家给多格格教书。
有一次,他向管家交代完生意后,收拾出发去多府。
刚从酒坊出来,他便看到多府的马车正往酒坊这里赶来。沈仲下意识地躲在一旁。
过了会儿,只见多老爷先下了马车,随后等在那里、伸出手接住另一个人下车。
那人一身紫衣锦袍,束一发冠,鬓角略微银丝,大腹便便,体态雍容。
多老爷满脸谄媚地迎上去:“爷,慢点,小心小心。”随即双手搀扶着迎他下车。
那位贵人下了车后,整整衣襟,将长袍往后一挥:“这区区一个酒坊,倏忽间就能让它变为灰烬,又怎能以此来牵制你我,年轻人真是不自量力!”
多老爷连连附和:“是是是,他华南生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皇上面前的红人啊,只是大人不把他当回事罢了,谁知还得寸进尺,欲用弼马温之权干预太上老君之政,真是放肆!”
沈仲在坊间听闻华南生仕途上并不顺意,今日也不知道得罪了谁,遭人设计欲除之而后快。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能够牵扯到方家酒坊。
他看多老爷带着那位朝廷中人进了酒坊,管家热情迎接,也不便于返回,仍去多府找多格格教书。
到了多府,沈仲看到门前也停了几辆马车。
这马车富丽堂皇,周身花缎锦絮,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砖红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的乘客。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多府管家向自己问好:“先生好,今日府上来了贵客,夫人准许格格念书半日,还请先生谅解。”
“哦,原来是这样。若是我知道今日有客登门,今日定不会叨扰的。这下,真是给府上添麻烦了。”
“先生不必这样说,今日也只是来商讨我家公子大婚事宜,所以也是事出有因才让格格出来见客。”
沈仲听到管家今日竟然大方告知,并非平日里的闭口不言,觉出此事并非只欢喜而言,便连连祝贺:“原来如此,那真是恭喜恭喜!”
和管家又说了几句,沈仲便朝往日教书的后花园走去,路过了多老爷的书房。
多老爷将书房设在直通后花园的僻静小道边,平日里也只有他在府上的时候才会来书房。清扫打理书房的是个看起来鲁莽的中年男子叫疤叔,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右眼角直通到鼻梁,右脚有些跛,走起路来一颠一颠。
沈仲小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他出入于书房,但他为人不苟言笑,连多夫人看到他也会以礼相待。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和多登科在院里玩耍,看到疤叔从外边一瘸一拐地朝书房走去,多登科看到后便指着疤叔大笑,还模仿疤叔一瘸一拐地学给沈仲看。谁知道,次日等多老爷从外边回来,不知怎的听到多登科取笑疤叔的事情,便将多登科一顿暴打。也是从那之后,府上的人都不敢拿疤叔开玩笑,就连平日里说笑、互相问候也不敢。
沈仲看到书房房门微微开着,还以为是多老爷回来了。但又想到方才才在酒坊看到过他,想来可能是疤叔在里边。
想到是疤叔,沈仲也不太有兴致去打招呼,就打算径直去花园,谁知刚走到窗台处,便听到屋里一阵吱吱呀呀,随后又一片安静。
沈仲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书房除了疤叔能进之外,就连多夫人也不能私自进出。
他看着府里的人都在前院招呼客人,这会子赶上午饭时候,一律端茶倒水、打杂清理、布置桌椅的都去了前院,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