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皇上这就定了？”

一边灌木丛边上，站着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稍有些驼背的男子。他一直注意着城门口那里的动静，从未时开始到现在，一直等候着自家主子的出现，谁知却等到了酉时仍旧没有见到人，让他不自觉有些担心，怕主子出些什么意外。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再等等，实在不行再找人出动，却看到主子朝着这里走来。

白衣人出了城门，与宫里安排送别的人道了别之后，他往城门口西南方走着，遇上了个小巷子，一转身便进了巷子朝着夜色更深处行，这视线正好将另一条小道挡住，因此也没有看到等候多时的仆从。最后，还是那个一直等待自己的仆从从后边一路追着也不敢喊出声地跟上了他，这才碰上了面。

这会儿，白衣人看到仆从跟在自己身后，又递来自己最爱的米酒，心中半日的拥堵也顿时宽慰了。

他将身上的长衫用一只手轻轻往上提了提，露出半寸长的裤边，趁着这松了不少的间隙，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向旁边的石墩子借力，手脚矫健地将左腿放在了石墩上，作伴墩状。

仆从站在一边，伺候着主子稍事休息。月亮慢慢开始爬上了树梢，正巧挂在两人正前方的那个房顶上，这会儿那夜空中仅存的月光皎洁如水，并没有让他们觉得今晚的夜里没了星星少了些什么，反而更是映衬这月色的不可或缺。

月色算得上是迷人，有些朦胧的半空中突然间悬挂着这样一轮明亮的月亮，而这月光又恰好将白衣人半蹲在石墩子上的模样像划了光晕似的与其他事物都隔离了开，以至于他旁边的仆从也不得不今晚仔细打量这个主子。

仆从看得很是认真。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主子的那双眼睛。许是喝了点小酒，又或者正在细细琢磨回味，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竟然稍稍眯成了一条线一样，好似享受佳肴和良辰的快感。顺着眼睛，仆从往下看，却在主子的膝盖处移不开眼睛。

他以为自己有些花了眼，于是赶紧揉揉，瞪大了双眼地仔细去看，这才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他看到的，正是主子无意间耷拉在膝盖处的右手突然间抖了一下。他不敢相信是主子的紧张，因为他几乎没有见过主子紧张过的情况。再仔细看些，又是一阵抖，这次确定了主子白日估计有了心事。

此时，白衣人的心里，确实有些忐忑，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觉得有些对明天掌控不了的无力感。这样的不安与躁动，即便是抿上一小口最喜欢的米酒，那也是怎么也消解不了心中的无言。这次，他将仆从灌满的整整一壶米酒全喝光了，虽说现在有些微醺的醉意，自己的确有些享受和回味，但是却还是忘不了今日皇上与他谈天时候的场景。

很显然，在他看来，皇上已然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可是，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皇上心中仍旧放心不下当年的那场血案，而这场血案所涉及到的所有的后人都已经长大，现在也开始卷入了继续这场案件的波澜中。

不过，这些都不是让他担心的。最让他担心的，此刻却是皇上已经开始疑心两位殿下在暗自操控事件的发展了。皇上只是确定当朝驸马及国舅逃脱不了干系，而接下来接二连三发生的荣王爷无故离世、监察史三番五次被放了又捕不了又放甚至是现在郭老爷也被大殿下找了理由下放到天牢，这其中绝不会只是表面看到的这个样子。然而，至于是哪一个殿下在暗自操作，皇上心中怕是有些眉目了，但是他又不想承认。就是他的这一置之不理才让白衣人心中忐忑不安。

白衣人抬头望着天空，月色着实清亮，星星却少之又少，零星一两个也是天各一方地四散斜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