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睁开了他纯白的双眼。

他向一旁望去，左臂已经恢复正常，不再蠢蠢欲动。

他感觉一股暖流在他全身随着血液流动。

李霁感觉这股暖流在冲开他身体里的某种枷锁。

“锁！锁开了……”

山可眨了眨眼睛，

“顺手帮你了……”

她知道枫十年叫她不只是为了就活他！

李霁颔首感谢，同时心里有巨大的冲动。

他从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无比顺畅，他感觉有一股神力，也有一股自信。

他感觉自己可以轰爆这山河。

他感觉日月都太渺小，天地也太狭小。

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对力量充满欣喜。

万天给他的力量终究不是他自己的，那把剑上的魂魄丢了之后，他一无所有。

他只能挥舞那把贫弱的剑，无力地砍向枫十年。

尽管枫十年轻松地就能压制他，但那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极限。

一个普通人，有时连向命运叫板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世上有一些像枫十年一样强的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和李霁一样的常人。

在面对枫十年时，他并不惊讶。

因为他知道，在那时惊讶，只能证明他输了。

只能证明他从根源就输了。他的心承认了和枫十年这一类人的差距。

所以李霁仍然毫不犹豫地向他挥剑，虽然结果仍然不争。

一个普通人，那怕将大脑转到烧烂，也无法挪动命运哪怕一毫的位置。

万天给他的一把剑，只是一个希望，一个促使他去争夺力量的火炬。

如今，天地加在自己身上的禁制被撞碎，自己的“心之城”已高筑。

李霁握紧自己的左手，直到骨骼爆响。

他的眼里燃起火光。

虽然被“人”残忍的削去一臂，但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好的。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救我？

李霁的记忆一片漆黑，还停留在那片黑色的天空下。

在哪片天底下，他被莫名其妙的削去了一臂，然后失血过多，濒临死亡。

那个人去哪了？他是否也被那些黑影伤害？

不对，那些黑影是为了那一块石头而来！

他把石头给我，是想要引火上身！

可恶。

不过，也许是他救了我呢？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霁的大脑此时一片浆糊。

信息太少，变化太快。

此时此刻，置身此地，唯有沉默。

猜疑太累，悲伤太晚。

不如留给明天，且先度过今天。

在这些短暂的思考后，李霁感到左臂一阵发痒，他的思绪又被牵回了现在。

不对，在此时此刻，当务之急的是:

“一定要报答再生之恩！”

李霁看向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银色的女子。

他一把扑向地面，拜道：

“感谢大侠赐我新生，无以为报，日后等我夺得这天下送与你！”

山可捂着脸笑了。

笑得像一片在阳光下照耀的雪花。

她有些奇怪，这个少年对现在的处境一句也没提，难道他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霁抬头，挠着头说道，

“我·····我应该没认错吧·····”

山可摇了摇头。她也不笑了。就这样抿着嘴将李霁扶起。

山可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凡，他的眼睛和她都是雪一样的白色。

但山可的眼睛更像银色。

李霁有些发怵。

因为山可美得像仙女一样，比十五的月白更皎洁。

“要不·····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李霁脱口而出······

一句蠢话，他说出口就早已后悔。

什么时候少些蠢话？

山可本想发作，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就这样占你救命恩人的便宜么？”

山可说道。

李霁有些害羞，这的确太不要脸了。

眼前之人实力莫测。

他感觉是一个机会。

李霁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溜到他手上的机会。

山可看着李霁，检查了他没什么其他伤势后，本想离去。

因为她要做的事已经做尽，她甚至还把自己的骨献出。

她好想再去找枫十年。

在这片天地里，也许只要枫十年不愿，她便永远无法找到。

但山可还是想去试一试。

李霁突然说道：

“仙女！你不觉得我骨骼清奇，是块材料么？你就这样忍心一块好材料被埋没在风沙中么？”

“不如你收我为徒，我向你求师学艺，日后我逐步登临世界之巅，再取山河为你做衣！”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长远投资！”

山可愣了一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感觉有点可爱。

算了，不如先陪他玩玩吧。

反正岁月还很长，找“他”也没什么把握。

对了！他跟枫十年有点关系，没准还能借他再碰见枫十年！

于是李霁拜山可为师。

至于李霁在看到自己所在，自己长出的左臂，在体悟到自己左臂的银骨时，为什么一句也没提，也没问。

因为李霁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不问那么多因果也罢。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计较那么多的人，他也不愿去计较。

只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就好了。

暂且先度过今日何妨？

何妨先饮一杯今朝酒，不去想昨天，明天？

纠结在昨天的人，生活是难以言说的。

枫十年打了个喷嚏，他感觉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但其实并没有。

枫十年躺在一棵枫树上，一片枫叶飘来。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见到山可的那一刻，他得承认，回忆已经在攻击他了。

无时无刻，像寒风一样呼啸。

寒冷，却同时有一丝温暖。

后悔吗？

枫十年早已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