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彦微微一怔,这人居然长得和秦枫如此相似,看到他,林谨彦便知道秦枫成年后便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只是这人身上的气息更多的是偏执、阴冷和暴虐,他仿佛是从地狱里归来的恶鬼,不为荣华富贵,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屠戮而生。
林谨彦无法感知这人的修为,心知逃是逃不掉了,只好迂回周旋,等陆修齐过来。
“前辈可姓秦?”林谨彦想挑起他对话的兴趣。
果然,那个男人挑了下眉,示意林谨彦继续说下去。
林谨彦面上平静如常,笑道:“前辈与我的一位朋友长得十分相似。”
“嗯?”那个男人较有兴致地看着他。
林谨彦继续笑道:“他叫秦枫。”
那个男人微微一怔,忽然笑了,那笑容中似乎带着嘲讽。突然他脸上的笑容一收,舔了下牙尖,文质彬彬地微微低头,“在下姓任,道号弃归。”
任弃归抬了下手,脚下升起一团火,尸群瞬间被烧成了灰烬,“有没有兴趣喝两壶?”
林谨彦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他明明还是个小娃娃,不过人在屋檐下,他便只好低头,低眉顺目道:“前辈,请。”
任弃归挥袖一卷,把林谨彦卷进了乾坤袖中,一抬脚转瞬间就到了一个小镇子上,他把林谨彦放出来,对酒铺的老板要了两壶酒。
那酒铺老板长得凶神恶煞,脸上还带着一条狰狞的刀疤,他把酒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任弃归也不生气,打开酒壶喝了一口,“你看这里的人长怎么样?”
林谨彦扫了一眼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不喜评价人的相貌,便道:“尚可。”
任弃归嗤笑一声,“这里的人要么极美,要么极丑,你可知为何如此?”
“前辈请讲。”林谨彦微微侧头,似在认真倾听。
“此地名为厉鬼镇,这镇上的并非厉鬼,而是极恶的凡人,他们或为蛇蝎美人或为鬼面罗刹。你觉得这一镇的人该如何处置呢?”任弃归将酒壶往桌子上一拍,“你们这些伪正道的仙修满口的戒律规条,明着一个比一个像正人君子,保不齐背后巴不得想捅人几刀。看到这厉鬼镇上的恶人,你可曾找到自己的影子?”
说完,任弃归也不等林谨彦的回答,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他一走,镇上的人便少了忌惮,目中凶光顿露,从腰间抽出一把把刀斧,蜂拥向林谨彦扑来。
林谨彦毫无波澜,从储物荷包里拿出那把小剑,起身望着蜂拥而来的人群,挥剑,毫不留情,剑光所过之处,面前顿时死了一大片的人。他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再砍门前的那颗银色大树。
那些人没料到林谨彦一个小娃娃居然如此厉害,他们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林谨彦收剑,神色淡淡地望着四处奔逃的人群。
他向来温顺,不代表一直温顺,他不嗜杀,不代表从来不杀,死在他手里的修士也不在少数,只是平日里他尊师重道的刻板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好像他从来都没有脾气,师父指东他不打西,固执又死板。但在修道界活了百余年的人,没有手腕和决心,即便有人照拂,也不可能顺风顺水。
任弃归又出现在了林谨彦的面前,他看着林谨彦坦荡的眼睛,微微一怔,“你心中可有愧疚?”
林谨彦道:“为何愧疚?我只不杀有恩之人和无辜之人。”
“若有恩之人要杀你呢?”
林谨彦想到了韩争,他沉默一下道:“恩仇两销,如有再犯,必不留情。”
任弃归愣了愣,笑了一声,“若他有你这份胸襟便好了。”
林谨彦不知道任弃归在说谁,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任弃归也没指望他能接上,“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你帮我个忙。”
林谨彦皱了下眉,笑道:“前辈请讲。”
“帮我”任弃归顿了许久,终于继续说道,“把你今天看到的告诉你那位叫秦枫的小友。”
这个要求不过分,林谨彦心中有许多思绪缠在一起,他来不及思考,先应了下来。
任弃归忽然道:“临别前,再陪我喝一壶。”
林谨彦苦笑一声,他酒量一向不好,方才也是在尽量让任弃归忘记灌酒这件事,没想到临走前还是让任弃归想起来了。
“就一杯。”任弃归低头看着他,伸手拿了一只小酒杯,从酒壶里匀出一杯酒,把酒杯递到林谨彦的面前,眼中似乎带了些许祈求。
林谨彦愣了下接过酒杯,和任弃归碰了碰酒壶,一饮而尽。
“往西走有一口井,跳下去你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人了。”任弃归后退两步,坐在凳子上。
“多谢前辈。”林谨彦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任弃归,对上对方的眼睛后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惆怅之情,他转过头掐了一道御风诀,飞快向西奔去。
任弃归看着西方,只剩下满地斜阳,身体往后一仰靠着桌子,忽然举起酒壶对林谨彦离开的方向抬了抬,嘴里哼着小调,只依稀能听清半句词: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