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堂堂主皆知,刑堂堂主陆修齐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剩下一句权当放屁不听也罢。但这件事其他人很少知道,林谨彦就更不知道了,以至于他每次都被陆修齐骗到。
林谨彦从未想过会有修士像他师父陆修齐一样,他前世所见皆是正经点的修士,坏人也好,好人也罢,从来没有遇到过陆修齐这样说不上好坏的奇葩。他觉得自己该仔细观察陆修齐一段时间,找到合适的相处方法,不然总被骗来骗去真的很傻。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难安。死过一次的人最害怕的不是杀身仇人,而是未知,他害怕一切看不透的东西,总觉得还会被那些未知再害死一次。
陆修齐一边飞速翻阅手里的书,一边问道:“方才在刑堂,你为何不辩解?”
林谨彦回过神,“我犯了门规,无可辩解。”
陆修齐听完笑了笑,“明知故犯?”
“不得已为之。”
陆修齐弹了弹他的脑袋,道:“重情重义是好事,但要心里要有分寸,与人相交留几分,日后才能不被情义所伤、情义所累。”
那一瞬间,林谨彦感觉陆修齐似乎看透了他的往事,但看陆修齐的神色没有异样,他转念一想,他这个师父大概是又开始他将“扯犊子”这三个字压在了心底,觉得这样想有些不尊重师父。
陆修齐觉得这个徒弟有点古板有点呆,养在身边很可爱,但以后出去很有可能会被人坑,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腹黑还是得从娃娃教起。
“阿嚏!”林谨彦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师父,对不起。”
“人之常情。”
“阿嚏!阿嚏!阿嚏!”
“”陆修齐被喷了一身的喷嚏。
林谨彦有些不好意思,捂住了嘴,闷声,“阿嚏阿嚏阿嚏”
陆修齐无奈只好用灵力撑开一道光罩,将寒气隔离开,“思过牢常年寒气不散,不要睡觉,若是觉得无聊,便打坐吸纳灵气。”
林谨彦想说思过牢里的灵气稀薄,那点灵气都要被他吸收干净了,不过他现在不应该知道灵气稀薄的问题,只好闭上眼睛慢慢打坐,忽然一股温和的灵气流入他的四经八脉。
林谨彦停下来,看了看陆修齐。
陆修齐身上泛着淡淡的绿光,那是他灵力外泄的颜色,作为一名金丹修士,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灵力外泄,所以他是故意的。
林谨彦想起方才流入他经脉的灵气,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他吸纳应该是他师父身上的灵力,这这这不是采补吗?
陆修齐低头看他,“怎么了?”
林谨彦不知道如何把采补两个字说出口,只好道:“师父,你绿了。”
“?!”陆修齐常年编排别人,如今却被徒弟给编排了。
林谨彦立刻意识到知道自己口误,忙道:“师父,你身上绿了。”
“多谢你把我的头给免去了。”陆修齐打趣了一句,继续说道,“那是我外泄的灵力而已,没有攻击性,这思过牢里灵气稀薄,你打坐的时候直接把我的灵力化为灵气吸收即可。”
“可是这对你没有影响吗?”
“你不必担心我,”陆修齐道,“你修为低吸收的灵气也少,那点灵力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
林谨彦怔了怔,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灵力消耗过多,修为会下跌,没有一个修士愿意当一个被采补的灵石,不仅会对自身有影响而且没有尊严,他心里有些后悔曾经腹诽师父了,即便是父兄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林谨彦想起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有父母、有姐妹、有兄弟,虽然身处山野乡村,却过得十分高兴,直到那一天数不清的大蝗虫像乌云一样飞过来粮食没了,他们只能离开这里。离开的时候,路上有好多人,他身子小很快就被挤散了。
人潮散去,父母、姐妹、兄弟也散去了,林谨彦在那条路上等了很久,等到饿的昏厥过去,再次醒来他抓了几只蝗虫吃下,那蝗虫咬人,咬的他身上到处疼,他受不住了,只好离开那条路。
这一离开,从此就再也没找到过那条路,因缘际会来到玄九门拜师,之后再也没有父母、姐妹、兄弟。他有师父韩争,但韩争不会问他冷不冷疼不疼,韩争教他修行教他制符,他自己学着束发学着照顾自己,他心中感恩,从不敢多奢求什么,久而久之也就独立惯了。
所以他并不恨韩争,师徒对徒弟的谆谆教诲,韩争做到了,他一直都很感激。即便后来韩争因为猜忌而害死他,他心里也说不上怨恨,只是很难过很遗憾,这一世他不想再与韩争有所牵扯,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位置去面对韩争。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早就是个独立的成人,不需要麻烦师父对他多加看顾,他只要怀着感恩之心去听师父传道授业便可,可是他遇到了陆修齐,他才知道他也需要有个人来给他准备衣服准备书包,告诉他该怎么处理人情世故,告诉他犯了错还有人可以包容他陪他
林谨彦躺在那里想了很多,前世刻意遗忘的事情也从脑海里浮现,原来他一直都记得曾经他也有一个家,夕阳西下也有人等他回家。
陆修齐半天也听不到林谨彦那句“多谢师父”,心里有些惊讶,低头一看林谨彦的眼睛红彤彤的,他拿出手绢给林谨彦擦了擦脸,“哭什么?”
“想家了。”
“玄九门门规,入门后三年可以回家探视。”陆修齐顿了一下想到林谨彦的身世,转而说道,“我托人给你找找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