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镇,监狱大院。
朗朗烈日风清气正。
院中东南角的小屋依旧敞开着门,方桌上已被清理干净,许捕头坐于长凳上,拿着一卷案宗仔细详阅。
莫水流坐于对面,满怀期待。
方桌旁还站立一深蓝官服的瘦脸衙役。
“宁国三十七年,夏。
曹府家主曹德业于六月二十六日,通过管家曹蒲,聘请三年前迁入本镇的画师莫水流为其女儿曹素荷作画。
同日,巳时至申时,在镇南白牛坡作得画像两幅,曹家甚感满意,相邀明日,既六月二十七日,再去往曹府作画,于曹府门前相辞后,本日再无交集。
六月二十七,巳时,画师莫水流应约至曹府,于曹府后花园处,为曹素荷作得画像一幅。
至未时,曹素荷回闺房更衣,为下一幅做准备,画师莫水流于闺房之外的厅房处做等待,此时曹素荷嘱咐丫鬟曹娣儿去厨房准备些许点心,曹娣儿应允而去。
相隔不过一盏茶时间,曹娣儿从厨归至曹素荷闺房,于走道外听得里有异响,入了厅房,未见聘请画师莫水流身影,遂入闺房查看,却见画师莫水流身影从梳妆台边窗户跃出。
而曹素荷已经半躺于闺床之上没了呼吸,注:外衣未齐,亵衣袒露,首饰盒翻乱,疑似丢失手镯一只。”
许捕头念完,转问旁边瘦脸衙役道:
“此述可真?”
瘦脸衙役点头:
“据审讯之人曹冰,曹旺所记,无假。”
“同为未时,曹府家丁,帮厨,园丁共六人,听闻曹娣儿呼叫,一同前往闺房外,听得曹娣儿哭诉,转而往后院寻去。
随即六人一同前往后院前去追寻逃跑画师,见画师从后门仓皇逃离,便从东街一直追寻到清心潭。
遂见画师无处可逃,在众人眼皮下,跳入了清心潭之中,久久未见浮出,直至第二日其自行浮出,才抓捕归案。”
“此述可真?”
许捕头再问。
“据审讯之人曹冰,曹旺所记,无假。”
“同为未时,东街米店老板,布匹老板,编织小贩,过往行人,俱见曹府后院仓皇奔出一年轻少年往清心潭方向奔去,后经指认,确是画师莫水流。”
“此述可真?”
许捕头蹙着眉头,虽是向旁边瘦脸衙役求证,但眼神却瞧望向莫水流。
“据审讯之人曹冰,曹旺所记,无假。”
莫水流越听心越是沉重,听许捕头案宗这么一诉,也觉得前身确实是杀了人,无可辩解,眼看许捕头眼光袭来,更觉无言面对,只得低首不语。
心中哀叹:
“凶手真的就是我?”
“据曹仵作最后描述,曹素荷颈脖有勒痕,脑后受到过重击,死因不是勒死就是脑后受撞而亡。”
许捕头沉眉念完最后一句,将案宗甩至桌面。
莫水流也觉得铁证如山,人证似海,条理清晰,根本没有翻案可能,既暗忖前身畜生啊!让我穿越过来背这么口大黑锅。
同时又理解为何壮衙役和那些镇民如此痛恨自己。
只能安慰命已经还了一次,我又不是他,他也不是我,只是钱财相共,性命有别……
随想致谢许捕头,再把鲁道长事宜告诉于他,便乖乖回牢房蹲去,待夜深人静寻个机会把牢越了。
离开此地重新做人算了。
却见许捕头转头面对瘦脸衙役喝道:
“这曹仵作经验丰富,为何死因断其而不明?不是勒死?就是受撞而亡?何故?”
瘦脸衙役赶忙弯身回道:“曹仵作赶去之时,曹夫人搂着其闺女尸身痛哭流涕不愿撒手,仵作实在不方便检验,只是匆匆查看一圈,才得此判断,后因证据确凿,不好再掀曹老爷伤口,此事便随了去了。”
“胡闹!此等要事,岂因一个痛哭流涕不愿撒手就能敷衍过去的?他怎么做的仵作!给我传他过来,现在就陪着他一块再去验明尸身!”
“许捕头,此事怕多有不便……”瘦脸衙役欲言又止。
“怎么?”许捕头疑目而视。
“那,那曹家昨日已经把其女安葬了。”
“这么快就安葬了?”
“对啊,据曹府下人所言,曹家请了冲霄观的鲁道长瞧了风水,其女突遭此祸,在昨日安葬,就得天星庇护,保得全族顺遂,得以福寿绵延,福生无量什么什么的。”瘦脸衙役恳恳回道。
听闻聊到鲁道长,莫水流心里咯噔一下,暗忖怎么这事又把她扯上来了,小心察言观色许捕头神情,见其不觉有异,便继续沉默旁听。
又觉许捕头并未轻易放弃,心生感激。
许捕头似乎并未留意谈及鲁道长,手扶桌面喃语道:
“这就安葬了?”
“许大哥,你可别想着掘人那啥的,先不说证据确凿,曹老爷你也不是不知,镇中德高望重,现在据说卧病在床,真惹恼了他,别说你,我们一干兄弟怕都不好过呀。”
瘦脸衙役瞧出许捕头心思,说到证据确凿时,瞥了眼莫水流,接着劝言道。
许捕头确有为难,沉吟数息后,转瞧向莫水流问道:“这诸事细节,你可还有印象,可有不实之处?”
莫水流早就万念俱灰。
心中默认自己就是那杀人凶手,又苦于完全没有这番记忆,只得摇头道:
“我完全记不得了,恐就如你们所判,人或许就是我害的。”
话音未落,屋外突然响起朗朗话声:
“你爷爷帮你弄烧饼回来了!吃不完看我不塞死你!!”
紧随此声,壮衙役就步入屋内,把一捆冒着热气的厚油布拍至莫水流身前。
壮衙役不待屋中众人反应,打开油布抽出一张烧饼率先咬起来,同时想抽出一张递给许捕头,刚想伸手,遂才发觉了桌面上的案宗,转而拿过案宗好奇问道:“怎么,瞧起案宗了,这小子的?”
同时眼中发觉了莫水流蔫了吧啦的神情,笑到:
“咋的,找许捕头原来是想翻案?”
见众人无言。
壮衙役拍着案宗继续笑道:
“我就说这小子有病,也不知给你们灌的什么迷魂汤,证据确凿,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瞥了眼莫水流默不作声的样子,壮衙役吞了口饼后又道:
“不过你们瞧见了案宗上说的没?丢失手镯一只,你小子把人害了,还抢人家一只手镯干嘛?对了,都忘记问了,嘿,你把手镯藏哪了?”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