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白?”朱寅眼睛微眯,这个名字很现代啊。古人很少用这种名字,除了公子小白。
可看这少年眼神,显然也不像是穿越者。
徐小白道:“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寅见他是个汉人,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他点点头,“你过来。”
徐小白跟他来到旁边的照壁前,低声说道:
“小公子,在下就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了。若要小公子帮我,在下须有诚意才是。”
他的神色很是严肃,满满写着:我要吐露秘密了。
朱寅仰着小脸,也是一板正经,“嗯?你说。”
徐小白沉吟着说道:“在下看小公子气度,当是大明…大家子弟。以小公子身份,必然知道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朱寅一怔,神色有点意外,“你是中山王后代?”
他没想到,此人提起开国功臣徐达。
徐小白对南方拱手,“中山王正是在下祖上。在下乃中山王第十代孙。当今魏国公,正是在下祖父。”
“哦?”朱寅似笑非笑,老气横秋的说道:“原来你还是魏公之孙,难怪仪表不凡。”
徐小白听朱寅如此语气,更不敢轻他年幼,
他看了一眼附近的女真人,说道:
“在下身上,原本有能证明身份的玉佩,出自大内的宫样。”
“只是流落到关外之后,被女真人搜走了。小公子若要证明在下身份,可向他们索要玉佩就能证明…”
朱寅拜拜小手,“不用,我暂且相信你的身份便是。你是如何流落至此,又为何不愿回去?”
“还有,你既是国公之孙,为何你的名字…不合体例?”
徐小白道:“好教小公子知晓。在下本在南雍(南京国子监)读书。”
“南雍是有海外学生的。在下就认识朝鲜、日本的学生。”
“去年春天,有日本学生提议去通州看海景。我们十几个同窗瞒着师长离开南雍,上船后入海只有数里,就遇到了一艘朱印船,被挟制到了船上。”
“那朱印船上的倭寇,对我们拷打审讯,逼问南直隶的官员、将领情况,还有驻军兵数,南京城防等机密。”
朱寅听到这里眉毛一皱。
倒不是不信徐小白的话,对方不像撒谎。
他意外的是,都万历十五年了,沿海倭寇还没有彻底肃清。
竟敢到通州近海来窥探。通州水师干什么吃的?
不过也难说的很。就在三十年前,七十个倭寇还攻打南京,杀伤数千人,最后全身而退。
或者说,这不是纯粹的倭寇,而是专门刺探内地情报的倭人奸细?
为侵朝征明做情报准备?
是九州大名派来的,还是那位“天下人”派来的?
徐小白继续说道:“我们这群被骗上船的同窗,都是勋贵高官子弟,知道的机密不少。”
“倭寇拷问出不少机密,哈哈大笑,说大明不过如此。就开始杀人灭口了。”
“我被砍了一刀,踹进大海,居然没死。”
他撕开自己的衣服,果然胸口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但不深。
“说来也巧,我因为身体瘦弱如女子,怕人耻笑,平时就在里面穿了一件厚厚的棉罩,显示壮实。”
“就是这件厚棉罩子,救了我一命。”
“倭寇杀人抛尸,朱印船就离开了。我是抓着两具同窗的浮尸,才没有沉下去。”
朱寅点头。这很合理。
被刀杀死的人,因为血液被放光,身体密度变小,会浮在海面上。
徐小白抓住两具同窗的尸体,的确能暂时活命。
徐小白说到这里,脸色有点惨白,“也是我运气好,不久之后就遇到了一艘船,把我救了上来。”
“谁知这艘船,居然是贩卖走私人口的黑船。我上了这船,还能有个好?”
“我就这样被贩卖到了关外,成为女真权贵的奴隶。”
朱寅很是无语。明朝的禁海政策十分沙雕。但又有何用?
谢杰《虔台倭纂》说:“片板不许下海,艨艟巨舰反敝江而来;寸货不许下番,子女玉帛反满载而去。”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比如,沿海贩卖人口的黑船,就从未禁绝过。各种走私,越发嚣张。
可是沿海渔民,连出海打渔都要限制,只能海边捕捞,甚至不许造海船,只能造平头船。
权贵豪绅出海走私司空见惯。升斗小民出海捕鱼国法难逃!
徐小白又道:“广宁和辽阳,都有勋贵子弟做官。李成梁也是见过我的,应该认识我。很多人都认识我。”
“和我一起上船的同窗都死了,就是我活了下来。”
“那么朝廷岂能不审讯?那些勋贵岂能不来质问?”
“我又如何回答?难道我和倭寇同流合污了?”
“就算朝廷相信我的话,我也逃不过家中兄弟的攻讦,不但再无可能继承爵位,还会被他们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