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爷爷五十出头,刺棱着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和六十多样的。
过来曹家时已经天黑,他没有直接进堂屋,在院里高喊一声“桃妞”,听见答应后,人先往东屋去了。
曹铭花刚写完大字,张小姨帮她收拾,嘴里念叨老师的不近人情。“恁老师真是的,不着纸是粮食换的?一次罚写这么多,费墨还费纸。看看,看看,这么多纸,这一年下来得多少粮食。”
“明天你把写好的纸交上去,他看完了还给你退回来不?”
曹铭花不解,“退回来干啥?我今儿都写完了,他凭啥给我退回来。他说写五章,又没说五章上写多少,我写多少都是对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等他检查完了再拿回来,回头攒多了能跟货郎换东西。这一次都五张,时间长了可是不少纸呢,都是咱粮食换的,不拿回来多可惜。”
曹铭花拉长声音喊一声:“小姨——”
这年头路边的纸屑有人捡了卖废品,写完字的纸张小姨想着换东西理所应当。曹铭花没办法说她小姨想的不对,只能引导,“老师那边的废纸收集起来,换东西最终还是发给学生。唉,不对!”
“小姨,不是那个理。你想着废纸换东西是咱家太穷了,咱家要是有钱就不会在乎这点纸钱了。”
“小姨,等你跟我去绿城,让俺妈给你找个工作。你每个月都能拿到钱,再看不上这点废纸钱了。”
话刚落院里传来曹爷爷的喊声,等曹铭花应答后,张小姨忙把食指放在嘴上,做闭嘴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你可千万别跟恁爷说,带我去绿城的事。”
不放心,再次叮嘱:“听见没?千万别说漏嘴了。”
泼辣的张小姨,为了大姐和外甥女这般处事,曹铭花暖心又心酸。两边都是爱她和她爱的亲人,偏偏立场是两个阵营。
曹爷爷进东屋扒开地锅灶里埋的余火,点着烟袋锅吸了一口,顺势坐在灶膛口烧火的矮凳上。
曹铭花进东屋正看到她爷点烟,张嘴即来,“爷,你咋不听话又吸烟。”话出口她自己先愣了……她没有她爷吸烟的记忆,也没有不让她爷吸烟的记忆。刚才说出口的话太自然了,就像她不是重生的。
曹爷爷听孙女话,“中,不吸了。”当真把烟袋锅磕了磕。
东屋没有点灯,曹爷爷往灶膛里添根柴火,火顺势烧起来,照亮灶膛口一片地方。
农村穷,村民点火用不起火柴,一般用打火石。平原地区石头少,打火石不便宜,为了节省打火石,农户做饭后灶膛里会埋一点炭,方便下次用火。
曹铭花拉把矮凳挨着她爷坐下,亲切的说道:“爷,您找我啥事?”
明知故问。
曹爷爷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来一把剥好皮的蔫花生,递给曹铭花。
“都是秕的,吃吧!”
曹铭花爱吃秕花生。尤其是花生成熟时的秕壳,一兜水,还甜。
她接过来放进口袋里,“爷,我的肠胃不好,花生吃了容易不消化,不能消化的食物更伤肠胃,我会更吃不下东西。我以后不能再多吃秕花生了,这些够我慢慢吃到过年,爷您不用再给我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