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吕秋秋杏眼圆睁,难以置信,“我不相信,你骗我!”
“我早就知道,就算我和你说了实情,你也是不会相信的。”
“当初父皇赐婚,你迎娶我,不过是贪恋我吕家和上官家在朝中文臣武将中的势力,你真正爱过我吗?不,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我对你来说,只是你的太子妃,而从来不是你的妻子。”
“生在皇家,我身不由己,还有爱或者不爱的权利吗?你我相敬如宾一年有余,我也曾认真地想与你携手白头,不也经不起这皇权争斗的腥风血雨吗?”
“你真的,曾经想过要与我携手白头?”
“秋秋,我知道你对我的深情”,孤竹煜缓缓说道,“你的所作所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太在乎我了,才做出那许多错事。如今我只能尽量去弥补。”
“你胡说!我没有做错。错的是你!你不该对重桐魔迷心窍,到现在被父皇废为庶人,还如此执迷不悟。如今你我和离,但是你今生今世,也永远得不到重桐了。如此,甚好!”
重桐听吕秋秋的话中,对自己误会深种,已经没有化解的可能。
她当初得孤竹煜救下性命,与他约定三月为期,只是为了给孤竹煜解毒治病,以报答救命的大恩。
后来诸多波折,孤竹煜在扶荔山再次为了救她,差点丢掉性命,又叫她如何不把孤竹煜放在心上?
她心向自然,从未想过与太子妃争宠上位,虽是孤竹煜的贴身侍婢,但她从未承欢,至今守身如玉。
吕秋秋竟误会至此,却是重桐始料未及。
如今,这一对人人称羡的佳偶和离收场,孤竹煜这一日之间,皇太子位被废,皇太子妃又与他和离,重桐自觉对孤竹煜又平添了一份罪过,却不知如何弥补。
只听孤竹煜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稍后我也会把姬妾们全部遣散。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都各回自己娘家吧,待在忘尘府只会被我拖累,甚至性命不保。自此之后,无论是皇权富贵,还是天命黎民,再与我孤竹煜无关,我只听从自己的本心而活。”
吕秋秋在碧桃的搀扶下,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行至门口处,她说:“我十岁的时候,有位仙号洞虚的得道高人,给我论命,说我将来必定母仪天下,说我会诞育盛世天子,一门荣宠无极。从此,我心里便有了这份执念。如今看来,我这一生竟是被这道人的疯言疯语给害了。”
吕秋秋走后,孤竹煜依旧颓然地坐在正堂,一阵狂风吹过中庭,吹散他飘零的青丝,重桐终于看清了他隐于发丝后面的、神祗般精致的侧颜,他寒芒似的眼中,布满血丝,已满是沧桑。
重桐隐身于门外,心中苦楚万分。
忽然,她听到孤竹煜唤了一声,“重桐,你来了吗?”
孤竹煜似发现了她,重桐见状赶紧遁逃至忘尘府院墙之外。
孤竹煜从椅子上站起来,追至中庭,呆呆地站在积满残雪的院子里,向着皇宫的方向,引颈而望,眼神凄惶,喉咙嘶哑地呼喊着,“重桐,重桐!你不要走,你不要回去!”
重桐独立在院墙之外听得真切,只觉五内俱焚,肝肠寸断,心中暗暗发誓,孤竹煜,我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的。
月过中天,重桐已经飞回到元福宫,老远便听见孤竹帝一个人在殿中焚香、饮酒、奏琴,一边呓语般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圣天,圣天……”
“圣天,今夜月清花香,我为你弹一曲《承云》……”
“圣天,今年的苍梧花开得极好,我亲手收集的花朵,还带着晨露,又可以给你酿梧醉喝了。”
“圣天,我好孤单,可我不能死,你说过,叫我好好活着。我不是怕违背你的命令,我是怕若我死了,就再也没有和你的一点联系了,若是那样,我宁愿不死。”
“圣天,都说有因果转世轮回,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回到我的身边。”
重桐无奈地摇摇头,本以为苏纯寄情于酒,算是古今痴情第一了,可苏纯毕竟是上仙,居住在仙家名山上,超脱于冗繁的俗事,离群索居,行云流水,独自逍遥,万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等见了孤竹帝这副模样,她才晓得,这个在滚滚红尘中活了一万年的老头子,一头扎身于世俗之中,治理万里江山,化育黎民百姓,得千古一帝的美誉,纵使人世间几多风云变幻、物是人非,百代千秋,仍挡不他此恨绵绵无绝期,痴情不改。
人世间,虽千万人,他心中的孤寂,又能与谁诉说?
红尘中,虽千万人,他的情深,他的隐忍,又能与谁托付?
想到这里,重桐的心下一紧,眼中划下一行滚烫的热泪。
说来也奇怪,这个孤竹帝,虽然霸道粗鲁,却总是叫人没来由地心疼不已。
只怕是孤竹帝的情真,感动了她吧。
待重桐回到内殿之中,却见一人发如墨丝,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芝兰玉树,着鎏金紫色锦袍,正立于画像之前仔细端详。
此人正是龙丕。
重桐心想,当下自己成了孤竹帝的贵妃,龙丕定会将自己带离这皇宫,此时,孤竹煜复位之事,尚未尘埃落定,绝不能见他,正想转身遁去,却被龙丕一把揪住个正着。
“跑什么跑?你这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啦?!”
“丕哥,你怎么来了?”重桐打呵呵道。
“还说呢,孤竹帝新册封了贵妃娘娘,昭告十方。如今,十方都在传这位新晋的贵妃娘娘,原是东宫皇太子的贴身侍婢。一日之内,从东宫婢女到孤竹国王朝的贵妃,天底下除了你,试问还有谁人有这倾国倾城、祸乱天下的本事,我一猜就是你,果然是啊。”龙丕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