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我去哪里,那就去哪里。
离开鲸落湾,仿佛体温离开了身体。
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
无论成为人类,还是寻找鲸姐。
真是没用。
模范生23坚持我应该处死,我认为它没说错。
只不过,我不甘心在它手里面,以如此的方式,离开。
注销,即是肉体与一切分离,回到大自然,化作零。
我的心轻飘飘,我的身体更重了。
比起昨天的焦急,此时此刻,反而希望时间慢一些
再慢一些。
我好坐在包裹上,多看一眼鲸落湾。
好比看尽我全部生命。
肚子上有个东西硌得慌。
那个手镯,依然在我怀里。
如同主任一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看见鲸姐,绝不善罢甘休。
我还要亲自把这个手镯交给她。
不。
不给她。
于是,我把手镯举起来。
晶莹剔透,玉石的水平,一点都不比吊坠差。
如果分斗离开了鲸落湾,而鲸姐还在这里的话,可不是什么坏事。
心心念之间,我把手镯套进了左手。
耳鸣。
身旁闪过的树,顿时模糊起来。
但是速度并没有加快。
我没有与任何人对视,不可能陷入精神的境地。
接着,耳朵失去了传导器的功能。
喂!
我大喊一声。
颠簸并没有停止。
既像是一条落入湍流的小船,安若泰山。
也像是失去躯体的衣服裤子,随风飘扬。
喂……
我对着太空大喊。
对着大自然。
它回应了:
哆来咪咪,发唆西~,来咪发西拉唆,唆发唆。
靡靡之音。
除了命令,我们万万不能听其它东西。
可是无论我如何堵住耳朵,也无法阻挡音乐的入侵。
“阿烈?”大佬爹喊我。
我正闭着眼睛。
“阿烈?”大佬爹把我手从耳朵拿下来。
我睁开眼,眼前坐满了一圈独角半人。
一二三四五……
三十个。
大佬爹在我右边,乡巴佬在我左边。
最后几个独角半人,也坐了下来。
有两个手臂和小腿受伤,不过问题不大。
开会。
大佬爹和乡巴佬对了对眼,应该是他们之前决定好的事情。
我摸了摸头顶。
没有独角。
然后再次确定了一下三十个独角半人的眼神。
扫一圈……
哟呵,还真有一个盯着我看。
我同样面无表情,看什么看?
少顷,它从怀里露出一个黄色书皮的角。
接着,对我低头眯了下眼睛。
切,谁稀罕。
一圈下来,还算友好。
三个看向我的独角半人,都没有特别关照我的存在。
没有端茶倒水。
回忆直接开始。
第一段,我直接错过。
因为乡巴佬凑到我耳边,再次强调了一遍,如果找不到娜塔莎,我死定了。
在鲸落湾也是死,在这里也是死。
我的命,有这么重要么?
然后,一个掌声,带来了安静,打断了乡巴佬对我的恐吓,大家齐刷刷看向我。
我清了清嗓子,处于所有座位最低位,这样讲话不舒服。
于是我顺着大佬爹的后背肩膀,坐上了他的头。
这下好了,最高位。
一览众山小,舒服许多。
爬上去的短短几秒,已经想好了整体的思路。
那就是,要让独角半人,自己去发觉重要的信息,而不是“告诉”。
“在座的各位,能来这里,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是事情,我相信,一定有非同凡响的东西,把我们聚集在这里……语言。”
大家彼此看了看。
“我会说话,你们也可以,正是语言,让我们保持交流,从而减少误会。”
有个独角半人玩弄烟斗,却不知怎么点燃,有点急躁,正打算急躁转移到我身上。
于是我废话少说:
“事到如今,你们与我们,发生了不可避免的矛盾。但是,我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能不能请各位,自己先总结一番?”
说完后,我把目光和手,分别投向在座的各位。
“不要怕,各抒己见,开会,就应该这个样子。”
那个拿着烟斗的独角半人,刚刚“啊”了半声。
“但是,规矩要有,举手,然后站起来说。”我举起手示意了一番。
当第一个独角半人开口后,后面相对要顺畅一些。
“刚才看到那一堆人,还有那些血……”
“对头,我少了很多冲动。”
“不如以前亢奋。”
“我试了好几个,都是如此,还以为只有我这样。”
“但是话说回来,是不是我们已经越来越像人了?”
“在座各位,就没有不像的。”
“看来各位都经历过不少战斗啊,哈哈哈。”
“我永远忘不了鲜血盛宴带来的……”
“快乐。”
“不止快乐,比快乐更多更大更磅礴。”
“磅礴,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每次都直接干,先从人类那里偷点语言嘛。”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忘不了第一次。”
“我也是,我还记得,正是第一次,让我发现我头顶,有东西在疯涨。”
“但是无论第一次,还是后面,我都无法制止自己。”
“谁不是呢。”
“完全不行,我有试过,生不如死。”
“但是我确实见过,有一些坚持下来,绝对不触碰人类。”
“那些都是原始崇拜,更希望自己是半人。”
“但是,我没有这个概念,我想成为什么,我自己并不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越来越像人。”
“你说,我们去跟人类解释,他们会相信我们吗?”
“解释?有屁用,我刚才问他们,他们都说他们‘不是人’,不知道什么意思。”
“嗯,估计不想承认我们。”
“是啊,这个独角,拔也拔不下来,却想着杀人,多可怕啊。”
“会不会,我们只要继续杀下去,可能就会自动脱落了?”
“那现在,有这样的么?”
“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
“可怎么办呀。”
“但是,也并不是所有半人,都长了独角。”
“是啊,这玩意到底怎么来,至今无解。”
“我早就想开会了。”
“那你知道吗?”
“没人知道。”
“哎。”
几乎一大半的独角半人都站了起来。
叽叽喳喳响个不停后,相继陷入了一片沉默。
“坐下坐下,大会进入第二阶段,找共同点,谁找到了,谁站起来说,其他人,不许插话。”我站起来命令道。
大家交头接耳。
谁?
我看向身后。
丛林中,仿佛有眼睛在盯着我们。
不过,在这里,倒不用害怕。
也许是一些毛头小屁孩,不足挂齿。
“你多少还是提醒它们一点点。”大佬爹耳语道。
我把手摸到头顶。
再摸到大佬爹头顶。
再摸到乡巴佬头顶,因为它才有独角。
“我知道了。”
正对面独角半人站起来,使劲掰了掰身旁的独角。
啊呀……
嗷嗷叫唤。
“那就是,我们使劲拉扯,都会痛。”它笑嘻嘻解释道。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共同点。
“如果把它砍掉呢?”我突然抱以好奇。
大家把目光同时看向另外一边。
“那就死定了。”那位独角半人,慢悠悠说道。
看来,它至少经历过一次。
也许是帮忙,反而害死了朋友。
“言归正传,共同点,从独角,从你们自己身,想想看。”实在不行,我还是直接说算了,“自己想。”
无意中三个字,倒是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大概十秒钟。
一阵无言过后,有独角半人举起了手,并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