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冲心有执念,不发一言,使老同学白德发的开导,像颗石子一样沉入了水底,没击起一点水花。
大家也觉得马冲是一根筋,这下力的活与他文化人始终都不匹配、不搭调。但那是别人家的事,不便多说。
还是老练的陈师傅开口缓和了场面。
“人各有志嘛,各有各的选择,要学门手艺,也是正当的。”
“那个——白少爷,你今天过来,是特意来监工的不是哇?”
陈师傅的话,算是打圆场,也是在转移话题。马冲听了,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正在修建的长四间门面的大房子是白德发家的。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就是气派,更重要的是能抓住发展的机遇。
桐花乡开辟的这条新街,紧靠清澈的桐乡河,是想拥河发展,打造一个美丽的河滨乡镇。所以,新街规划得很笔直,街的两端与弯弓一样的老街两端正好连在一起,建成之后,新街就成了这张“弓”上的“弦”。
在这宽阔笔直的“弦”上,将耸立起一栋栋的光鲜靓丽的高楼,那是桐花乡的新颜。可以想象,桐花乡新街建成后会更漂亮,更接近现代城市的繁华。
要想抢得繁华的先机,首先得拿得出钱来,像白德发家这样殷实的家境,又是经商的生意佬,那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听了陈师傅的话,白德发故作低调:“陈师傅又拿我开刷了不是,我啥都不懂,能监什么工哦。”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抬眼前前后后看了看。
似乎很满意,还不忘对着陈师傅又恭维了一番:“陈师傅们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干的活信得过。”
不知白德发说的是“专家”还是“砖家”,但这顶高帽,谁戴着都很受用。陈师傅更是舒坦,反剪着手,挪了几步,环视几壁半人高的墙,自得地在白德发的话上加码:
“不是说吹壳子的话,我们干的活都信不过的话,那就找不到信得过的了。”
陈师傅这么一说,其它师傅也都满意了,像在酷热的天气里真的吃到了一片清脆可口的西瓜,甜津津的。
只有马冲甜不起来。他没想到踏入社会做的第一份工,就是给白德发家做的,这于他,讽刺意味就更浓了——学霸成了工人,学渣成了老板。今后说开去,那真是他难以承受的“传奇”。
但没人解他的愁。
再愁他也得克制。
“老同学在外面应该混得很好哦,看你一回来就整这么大一片。”
马冲挤出点笑挂在脸上,朝着几个地盘比划了一下,似有些羡慕的样子,实则是挑开话题打听外面的世界。
四个门面的地盘,确实不小,说成一片也不是夸张,但这得一大笔钱才能拿下,才能建得起来。他想,白德发看上去吊二郎当的,在外面一定有来钱宽广的门路。
白德发听了,似有微风拂过水面,脸颊也跟着起了浅淡的动荡,眼波中却有着看不透的深邃。
若非明眼人,不能洞察,这不是一个二流子般的混混。
“马冲,同学间我就不吹牛了。在外面我也就是混生活,不过管我一人是足够的,没攒下钱,这个地盘我没出一个子,都是老人家出的。”
白德发话虽这么说,但无人不信,他老爹一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挣的家底丰厚,有这个实力。
话虽如此,但这个话题,在场有其它听者似乎更有意。
一旁的陈师傅仿佛就想起了什么。他翻了翻眼,松开反剪着的手横在胸前,一手竖起业弹动着下巴的胡碴,似有疑惑,也有揣摩,最后结成了一句试探:
“白少爷,按道理你家也最多能卖到两个地盘,可现在却得到四个,是拿亲戚家的户头顶的名额不是哦?”
陈师傅的这一问,根据实情也合情合理。
桐花乡开辟新街,征收了那一片的土地,除了安置原地居民外,还有很多的富余,为能聚集更多的住户,规定一户只能买一个地盘建房。
就算把白德发老爹的老爹也算进来,那顶多也只有两户,可他家却能买到了四个地盘。这不光陈师傅有疑,其它人也同样有疑,但陈师傅能想到的,也只有是找了亲戚的户头来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做法是相当危险的,要是以后亲戚翻脸不认账了,那不是扯皮的事情吗?他老爹不会糊涂到拉虱子在头上造吧。
陈师傅的话,像戳在了点子上,让白德发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