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的男人捧着昏过去的柳鸣燕,丝毫不受火焰毒气的阻挠,自烈火中走出。
柳鸣燕看着那张鬼面具,怔了半晌。
“徐……徐叔叔?”
戴着鬼面的男人注意到了站在外面,体力不支的柳鸣燕,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柳鸣燕顺着男人的视线回头看去,那些四散的家丁们端着水桶,扛着大缸,叫嚷着前往这边救火。
“噗通。”
身后传来了身体倒下的声音,柳鸣燕回过头,妹妹不知何时被平放在地面上。而将妹妹带出火场的男人此时依靠盘坐于地面,背靠着墙壁,鬼面具不见了踪影,面色苍白,已然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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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末,白州白峰城,太平别院。
后花园的火基本被扑灭。
在正堂内,柳钢岳站在窗户前,眺望着后花园燃烧起的大火。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像是一根钉子一样扎在那里。
另一只手已经将窗户的边缘捏碎。
他的老脸上已经是泪水纵横,却不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大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我苦命的孩儿,慢些走……爹爹不久后便下去找你……”
他的怒意逐渐转化为悲戚,摇了摇头:“不,你多半不愿等我……还是快些走吧……来世,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爹。”
窗户被泪水打湿,柳钢岳低下头,粗重地喘息着,遏制着愤怒,遏制着悲伤。
他藏在背后的右手不住的颤抖。
“柳伯父这是打算眼睁睁看着二闺女被烧死么?”
男孩儿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柳钢岳回过神,却只见一张鬼面具从他面前忽闪而过。
转瞬间,他右手一空,掌心里攥着的东西消失不见。
“谁!?什么人!?”
柳钢岳猛地回身,看着正堂中央站着一个少年,脸上戴着半张鬼面具,似笑非笑。
“怎么说?该喊你柳伯伯,还是该喊你柳兄弟?”
“你……”
对方虽是年幼少年,但那张鬼面具,那说话轻佻的声音,无不和记忆中早该死去的某人重叠。
“你到底是……不对,果然,果然……你没死……你怎么可能死呢……”
柳钢岳怔住半晌,脸上从惊讶到惊喜,而后却又很快地压下来,眺向了窗户外面。
“怕什么?”
鱼白轻笑了一声,歪了一下头,面具下的眼睛斜着看向柳钢岳:“怕那几个正打算出去通风报信的家仆把我还活着的消息串出去?别担心,他们现在已经说不了话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柳钢岳安静片刻。
因惊讶而从悲伤和压抑中回过神来的柳钢岳这才听得到,屋子外头有瘆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那是皮肉连着骨头一起被压扁,被咀嚼的音调。
连惨叫声都听不见一缕,柳钢岳无法想象房间外的黑暗中正在发生些什么。
“女孩子用餐比较矜持,她死活肯不让我看,你寻思也别看了。饿了人家孩子好些天了……”
鱼白摆了摆手,随后有些埋怨地说道:
“你说你跟我割袍断义,带着朝臣带头倒我的幕,这些都不要紧。我也不怨你。就是奇怪柳大人当年多英雄的一个人,现在怎么缩的跟个王八似的在这抹眼泪?柳啼莺倒霉有我的责任在,我得救她。可你现在这王八样可不是我害的……”
听到那熟悉的,轻佻的语调。
柳钢岳的脑袋浮现出了一阵不现实的感觉,他的身子踉跄一下,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窗户下面,低着头,沉默不语。
鱼白低下头伸出右手,端详着方才从柳钢岳的右手夺来的东西
一个小瓷瓶,里面的丹药黄澄澄的,大小像是沙糖桔一般。
“哟,这不是……蛊情丹么?”
鱼白的瞳孔微微扩大,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来。
蛊情丹,在自己所写的剧情里,这是太子旧党为了控制柳啼莺,让其成为带路党的关键道具。
没想到今天却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柳钢岳这个铁杆保皇党身上。
“你既然拿着这个,我可以理解为,咱们忠诚无比的赤山伯柳钢岳大人……现在已经是太子旧党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