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觉逐渐恢复,呼吸还在持续。
手腕和脚踝传来了痛楚——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耷拉了下去。
柳啼莺紧紧闭着眼睛,她并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只是再也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丑陋的人世。
一直到什么声音朦朦胧胧地划开了死寂。
“老爷!老爷!鸣燕小姐传信来了!”
柳啼莺睁开眼睛,惹人厌恶的名字在死后依旧要阴魂不散吗?
她看到了光亮的地面,看到了沉默着的父亲,看到本应当被毙于掌下的自己距离他足有数十米之遥。
她看到了地上溅出一大片血迹来。
视野十分朦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手腕隐隐作痛,上面还连接着丝线。它们耷拉下来,无力得像是失去了生命的野草,向着倒在地上的那人汇集过去。
在赤山伯的脚下,一个无头的男尸躺着,他断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这些丝线,直至死去也不曾松手。
那是傀儡师最后的表演,是将自身与被控制的傀儡对调位置的把戏。
父亲盛怒之下的一掌被罗芝代替自己接下了。
脑袋不见了。
而好笑的是,柳鸣燕的家书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被那好似故意来迟的管家送到了父亲的手里。
柳啼莺的大脑花了将近三四分钟才接受了眼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并没有死,柳鸣燕也没有死。
她无声地抬头看向父亲,柳钢岳低着头,右手的手掌在不断滴落血迹,他左手拿着信,皱着眉头,什么都没有说。
是了……
柳鸣燕没有死,那他便什么都不用说了。
“哈哈……”
他死了,罗芝死了,罗芝白死了。
那个吝啬鬼,自己唯一的幕臣,替自己这个该死之人死了。
“哈哈……”
活该,谁让他跟了自己这样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啼莺捂着疼痛到快要炸裂开来的脑袋,踉跄着发出凄厉的大笑声,一步步走到了罗芝的跟前,她用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那具无头尸体。
“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活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跪在地上,脑袋晃悠了一下,两只手开始在地面上划拉起来。
她用手将那些被血液浸染的泥土划拉在怀里,扑倒在地上,眼泪,鼻涕,她疯了似的用手在地上划拉着所有染着罗芝血液的泥土。再也不去理会身边发生的所有事。
什么父亲,什么丫鬟,什么姐姐。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在二小姐的房间门口回荡。
柳钢岳没有打开长女的书信,神色复杂地看着发了疯的柳啼莺,抬起手对着丫鬟吩咐道:“带……二小姐回房休息。我晚些时候来看她。”
“一口棺材。”
柳钢岳的话语被柳啼莺所打断。
沉默了片刻,赤山伯凝重地说道:“一场误会,我没想到最后时刻他会保护你……虽然是个亡命徒,但终究是老夫误杀,我是该为他准备好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