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祠堂举行。
新郎新娘拜堂礼毕入洞房,挑红盖头,喝交杯酒,吃甜汤,分撒喜糖……象征夫妻生活甜甜蜜蜜,子孙满堂。
古人说,人生有三喜: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不少人而言,三者难以凑齐,但洞房花烛夜,却是大多数人都该有的。
晚饭后是闹新房。
闹新房是婚礼的最后环节,也是新婚喜事的闹戏。
这场闹戏在主客厅举行,那里宽敞可以容纳更多人。
那些白天没被邀请的人,不管贫富贵贱都可以参与其中,即使是乞丐来了也不得拒绝,只要不是捣乱砸场来者都是客。穷苦人难得遇上这样的好事,不需随礼可以免费吃喝。大家围坐在餐桌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看闹剧,分享新婚的喜悦。
新郎新娘在伴娘的陪同下闪亮登场,人们欢呼雀跃,乐队演奏欢快的乐曲,主持人宣读规则。
这场闹戏最活跃的是武馆里的师兄师弟。他们不断变换花样,接吻啊,拥抱啊,咬喜糖啊,抱起新娘摘气球啊……像耍猴似的把新郎新娘玩得团团转。
尽管如此,新郎应对自如,年轻的习武之人这般摆弄不算回事;新娘却不行,豪门闺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小姐哪受得了这般折腾。尤其是初孕期的胃口不适,浑身无力,四肢疲软,哪有心事和体能任人摆布,早就不厌其烦但又不好拒绝。
陈安昸看在眼里痛在心中,处处小心谨慎轻起轻放。
此时此刻,新郎新娘应该是欣喜若狂笑逐颜开。然而,他们却各自忧心忡忡……
“各位贵宾、徒儿们,大家闹的差不多了,新郎新娘累了一天也该歇一歇了。大家可以继续喝酒划拳,武术表演、唱歌跳舞。”师傅怕女儿劳累伤了胎儿,出面阻止不要再闹了。
大家知道是吴老先生心疼女儿女婿,要新人回去休息。既然新郎新娘退场,哪来的雅兴喝酒划拳玩弄拳脚。大家站起来陆陆续续离开,各自回家去了。
一天的忙绿,陈安昸颇感疲惫,真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上一觉。他推开房门,里面灯火通明,几个客人正在聊天。这才想起自己是新郎,婚房才是自己的属地。
师娘好像看出他的心事,把他拉到僻静处悄悄说:“陈秀才,这房间给客人住了,客人没回去,你要跟春香一起睡婚房。如果你觉得难为情可以睡沙发,但要掩人耳目保守秘密。不然,我们的戏就得露馅,差以毫厘,失之千里。”
陈安昸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拒绝,既然同意了这样做,就得履行诺言把戏做足。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一对少男少女同居一室是何种滋味?
新婚之夜应该是激动的、快活的、亢奋的,是幸福的开始。然而,这对新婚夫妇是矜持的、彷徨的、尴尬的,是窘况的起点。不是情感所困,也不是与礼相悖,而是封建绳索缠绕。南方有俗语:宁可打光棍,不愿倒插门。如果师傅膝下有子传宗接代,不用独女续接血脉,陈安昸乐意娶师妹春香为妻,回到老家也会引以为荣受人赞誉。
“昸哥,我胸口难受,你帮我倒杯开水喝。”陈安昸躺在沙发上睡眼朦胧,忽闻师妹叫唤,忙走过去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柜上。
“我的腰疼,你扶我起来行吗?”陈安昸看师妹虚弱无力的样子不像是装的,那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小心翼翼地把师妹扶起来,端起水杯递了过去。
陈安昸回到沙发躺下,此刻睡意全无,已是心烦意乱,不知所从。如此这般冷落无辜少女,心里惴惴不安,与师妹说说暖心的话也是分所应为。
“昸哥,你睡了吗?”
“还没呢。”
“我想吐,你能把痰盂拿过来,可以吗?”
“好的,师妹。”
“昸哥,我不小心呕吐物弄床沿了,你拿毛巾帮我擦擦行吗?”
“好的。”
……
如此这般还能睡觉么?
已过丑时鸡鸣,两人恹恹欲睡渐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日上三竿不见新人起床,管事的指使佣人去催足,按规矩此时要拜见长辈。
陈安昸睡眼朦胧中听到敲门声,一骨碌翻身起床,揉了揉睡眼拉开窗帘,发现已经日上杆头光芒四射。
他是和衣而睡,起床不用穿衣带帽,快速折叠被子放进柜子,把沙发垫铺展整齐回复原貌,不让人看出破绽。然后走过去把师妹叫醒,自己出去打水洗漱。
完毕,他提了半桶水拿了个脸盆回来。
师妹已经起床,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
“师妹,快些梳头洗脸,长辈们已经在厅堂等候了。”
“好的,昸哥!”
当地习俗,婚后第一天要祭拜祖公,拜谢嫡亲长辈。新婚之夜已见证婚姻,新郎新娘要感恩父母及嫡亲长辈。如果是娶妻,拜见的是父母、祖父母。招婿就只好转变角色,以女方嫡亲长辈为主。
两位新人来到祖堂,父母和外公外婆已经在那里就坐,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
新郎新娘拉着手走进厅堂,人们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陈安昸红着脸低头往前走,毕竟还是假夫妻,拉着师妹的手很不自在。
主事者把已经点燃的香烛递给新郎,要他插在神龛铜炉中,门外已是鞭炮齐鸣。
然后,新郎新娘跪拜祖公,转而磕拜外祖母和父母,拜完后喊一声“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老人家欣喜应答,递给新郎新娘一个大红包。
陈安昸一头雾水,这程序与婚礼拜堂不是相似吗?是否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