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舅爷摆了摆手,继续对着我,而旁边的德叔与齐姑还有刚过来的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龚婶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听着。
“就这样我进了大刀队,当时俞长官在现场拍板让我出任尖兵副队长,拍着我的肩说,小子,战场越不怕死越不会死,这次你活着回来,我升你为连长,当时淞沪战场太惨了,死了一批又一批,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我这个才当了几个月的新兵成了排长,那场反冲锋下来,我们上去了一百人,回来了九个,当时我们是砍头,鬼子是刺心,如果不是俞长官命令炮击我也会交待在那里,当时我们驻防罗店,回来后俞长官让我出任了连长,此后我就跟着他南征北战,小简,我们是抗日战争中最善战的部队!”
四舅爷又喝了一口茶,抬头扫视了一圈,如一头雄狮王者睥睨天下。
“三八年,我们当时在薛长官的指挥下参加了万家岭之战,当时连军警卫营都上阵地了。战争打到最后,当时张团座献计从张古山后偷袭,张团座亲率突击队从山后偏僻小道袭占张古山,我是副队长,我们攻占张古山立下此战头功。当时我的腿中枪了,直到攻占了敌人阵地,柴意新拉着我,说我腿上都是血,我当时没感觉,后来才发现被鬼子射穿了腿,还好没碰到骨头,否则你看到爷爷就只是坐着轮椅了!”
说完四舅爷一把拉起裤腿,大腿上一处黑红的凹坑,旁边的齐姑已是泪流满面,四舅爷拍着腿。
“俞长官之后王长官率领我们参加上高之战,我们与日本三十四师团对冲,鬼子还有飞机大炮,当时预备队都冲锋了,将士舍身拼杀,激战三天两夜,阵地纹丝不动。在全线出击中我们又作为先锋,乘胜追击,收复官桥,击毙日军少将指挥官岩永。当时我们号称抗日铁军,鬼子发动第二次长沙会战主要目标就是歼灭我们七十四军,日军集中两个师团夹击我军,我们猝不及防与日军激战两日,伤亡过半,尽管此战失利,但我们以凌厉攻势一度迫使日军第三师团后退,也显示了中国王牌军的威风。”
“后来常德会战,我们坚守常德城十六天,顽强抗击了日军陆、空、坦的协同攻击。日军在常德城下招数用尽,炮火、毒气、飞机、坦克悉数上场,炮火几乎把整个常德城夷为平地。七十四军虽伤亡巨大,但精神高昂,死战不退。日军不得不围三阙一,放一条生路。此时全师只剩下不足六百壮士,各级指挥官伤亡达95%,重武器被毁达90%,所有后勤兵员全部参加了一线作战,且已大部牺牲。后来仅余师座率180人突围,其余官兵由我的兄弟第169团团长柴意新指挥,自愿与常德共存亡。他们与突入城内的日军逐屋争夺,与敌肉搏十余次,全部壮烈殉国。六天后我们随反击部队又杀回常德,可那些手足都不见了!”
四舅爷完全陷入了回忆,虎目含泪,我伸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
“就是有你们,所以我们现在不是亡国奴!”
“小简,你知道吗?当时不只是国外,国内也有很多人相信我们要被日本灭亡,当时日本是强,差不多要我们六个人才能拼掉他一个人,但中国还在!为什么?”
我只是直直地看着他,这是我的四舅爷,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
“因为是我们这些当兵的一枪一弹拼出来的!我们多少兄弟马革裹尸!当年和我同时的兵都没了!”
说到这里四舅爷的眼泪才流下来,如山河乍裂,冲入沟壑。
“四舅爷,我为你自豪!”
一股热血在我心中激荡,恨不能生于那个时代为国舍生!
四舅爷也欣慰地看着我,用手拍了拍我的手。
“当年国战,如今商场,都是拼出来的,创业不易,守业也难!“